我隨著人流踏上麗京橋，走過鮮花繞岸的護城河，就來到了西關的麗景門。麗景門由城門樓、甕城、箭樓、城墻組成。其城墻高厚，重門疊關，箭樓上燈籠高掛。氣勢磅礴，真不負為“中原第一樓，古都第一門”之盛名。難怪有詩云：“洛陽牡丹甲天下，麗京城樓世無雙”。
過了麗景門，迎面撲來一股唐朝的遺風。一條古老的步行街，非常有味道。最吸人眼球的是街兩邊小店上方支出的一截截竹篙上掛著的一面面顏色各異迎風招展的“幌子”（印有店名的布做的旗簾，有流蘇，與錦旗相似），忽啦啦突然一下子出現在你面前，讓你立刻想起某部古典章回小說里描寫集市的片斷，或者想起古裝電視劇里熱鬧的集市。老街很窄，我和陳姐四顧張望的時候，一輛小車鳴起了喇叭，行人只好紛紛向兩邊避讓才通過。兩邊的店鋪，像一個個歷經滄桑的老人。房子低矮古老，高的也只有兩層。青磚黛瓦，飛檐翹角，鏤空雕花的木窗，紅木門上掛著銅銹斑斑的鎖環。我興致高漲，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鉛華洗盡的老街，哪怕記憶中小時候趕集的老鎮，也沒有這么古老。
老街的商人童叟無欺，喊價公道，而且有很多商人同時擁有一手絕活。你看那賣珍珠的中年婦女，坐在一張小板凳上，面前的攤子上擺著一串串珍珠飾品，旁邊的盆子里放著仍附生著珍珠的大堆蚌殼。你若要買一串珍珠項鏈，珍珠是現從蚌殼上摘下來的，鏈子也是當著你的面用針線穿好的。還有那些穿白褂戴大高帽的點心師傅，每隔十幾米的距離就可以見到。他們面前的案板上擺著一個大陶盆，陶盆里裝著面。師傅熟練地揉面、捏團、包牡丹花瓣做的餡，再傳給另外的師傅將一個個面餅放在烤箱里烤熟。滿街都是牡丹花餅甜蜜的味道。還有做牡丹銀絲酥的，手藝更絕。師傅將一團面用雙手繃成橢圓，接著繃，接著甩，轉眼間，一團面竟變魔法似的變成了根根“雪白絲線”。
那賣畫扇的老頭或老太，個個都是高明的畫師。面前的舊桌上，依序擺放著一個個調色盤，調色盤里裝著各色的顏料。扇子是古代小姐常用的團扇，帶柄的圓環上繃著白絹布。你若要買扇，老人就執起畫筆，蘸一點紅的顏料綠的顏料，不一會兒的功夫，竟行云流水般地在你眼前畫出朵朵鮮艷的牡丹。那些賣字畫的，由著顧客訂尺寸，給你現場揮毫寫字作畫并裝裱。還有現場制作火燒畫的，老人家握住一支帶繩子的特制筆，夾著一團火光一樣的東西現場畫牡丹，也畫別的東西……老街藏藝人，經商行為高雅如斯，我也是頭一次領略。
老街賣什么的都有。唐三彩是最富盛名的，流淌著盛唐的生活氣息。走幾步就可以看到各種佛珠把件菩提飾品，讓人想起武則天對佛教尊奉的歷史，你不由得慢下腳步，怕褻瀆了佛教的神圣，心中也暗祈諸佛護佑。更有各種古玩奇貨，提醒你這兒曾是繁華帝都。喲，還有名揚天下的“洛陽三寶”之洛陽鏟，據說是盜墓賊和考古學家的必備工具。至于那筆墨紙硯、杯盤碗盞、兒童玩具等等，倒是我在故鄉的平常所見。老街還有許多特色小吃，除了牡丹花餅、牡丹香糕、牡丹銀絲酥等風味甜食，還有臭豆腐、風味油茶、素餅、烙饃、烤肉、鹵豬蹄、燴面等風味小吃。
讓人驚訝的是湯館：不翻湯、驢肉湯、豆腐湯、丸子湯、牛肉湯、羊肉湯、雜肝湯、魚湯……我曾在廣州工作過，知道廣州人極愛喝湯。如今到了洛陽，才知道中國最愛喝湯的是洛陽人，據說洛陽人晚上見面打招呼不是問“吃飯了沒有”，而是“喝湯了沒有”。
洛陽人為什么愛喝湯呢？據說過去洛陽人窮，晚飯舍不得吃饃，大多以米湯、面疙瘩湯、黃面湯等稀飯為主食。舊時歌謠唱道：“清早稀，晌午湯，行黑兒碗底見月亮。”老洛陽人還有句口頭禪：“早上豆腐湯，晚上丸子湯”，形象地說明了洛陽人的飲食習慣。
老街最有名的是水席，初聽“水席”，以為湯水多。“洛陽水席”是“洛陽三絕”之一。今晚有約，我們二十幾人要AA制去老街的“真不同”館吃水席，呵呵，離約定時間還差一個小時呢，接著逛。
這是一個無比美好的下午，陽光柔和，春風輕拂，我和陳姐漫無目標地在古樸光滑的青石板路上散步，拿著手機到處捕捉老街的獨特味道。走著走著，我突然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這兒的女性都愛戴花環。鐵絲箍成有缺口的圈，圈上纏著朵朵絹花，有的是小花，有的是大花。女人將花環戴在頭上，在腦后將鐵絲兩端的兩根彩色絲帶系攏。小女孩戴，女中學生戴，大姑娘戴，大肚孕婦戴，店鋪面容蒼老的老板娘也戴。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我竟然拍到了二十幾張不同的女人戴花環的圖片。蹲在一個小巷里自顧自欣賞這些圖片時，我仿佛看見了一千多年前的武周女皇武則天在一群戴花宮女的簇擁下款款而至，那個楚楚動人，卻又號令天下的女皇，笑面含威，頭上插著一朵嬌艷的紅牡丹。
夕陽西下時，去吃水席。果不其然，水席多是湯湯水水。所謂“水席”有兩個含義：一是全部熱菜皆有湯——湯湯水水；二是熱菜吃完一道，撤后再上一道，像流水不斷。全席共24道菜，8個冷盤上完后，再上16樣熱菜，熱菜必以湯水佐味。冷熱、葷素、甜咸、酸辣兼而有之。“牡丹燕菜”是洛陽水席中最為打眼的一道菜，其實主料就是白蘿卜絲，上面又加了一個用雞蛋皮雕刻的牡丹花造型，最后將調好味的高湯緩緩倒入盤中浸泡著燕菜。拈了一點蘿卜絲到嘴里，那股怪怪的酸味兒竟讓我難以下咽，再也不肯吃第二口了。感覺“水席”難吃也許是口味不同，但我聽說水席里面的每一道菜都有一個傳說故事后，倒覺得沒有白來，而且還多出了一份對水席探秘的欲望。
不到麗景門，枉來洛陽城。慢慢地沿老街步行，你可以近距離地觸摸歷史沉淀下的繁華與古樸。你一邊散步一邊沉醉，透過那些古老的建筑和獨特的商品去猜想發生在舊時光里的一個個故事，感悟自盛唐延續下來的濃郁的風土人情，內心深處不斷升騰起對大唐神都的崇敬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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