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突然看到6姐發(fā)了朋友圈自拍照片,感到很驚喜,6姐一向很少發(fā)朋友圈,一年也難得見次把,她說不怎么會玩朋友圈,有時紅包也不會搶,更不會發(fā)紅包,是個名副其實的不入流的工廠女工,她只和織布機(jī)打交道,剩下就是照顧好她的家庭和小孩。印象中她一直干這個。我也很久沒見她了,大家各自忙著工作和家庭。但這一刻我卻心血來潮起來,我要給我家6姐寫一篇文章。不為別的,就為了紀(jì)念我們漸漸消失遠(yuǎn)去的時光。
6姐是我們家里最小的一個姐姐,我上面還有5個姐姐,農(nóng)村人小孩多這是事實。6姐剛出生時身體弱小,算命說五行里缺水,所以小名就喚做水妹。
水妹姐比我大2歲,我跟她年紀(jì)相仿,可以說是一起成長長大起來的。水妹姐是個手巧的農(nóng)村丫頭,喂豬,摘菜,挑水,上山拾柴火,沒有她不會的。小時候的水妹姐臉黑紅黑紅的,穿著碎花襯衫和藍(lán)色褲子,腳上一雙粉色涼鞋,手上垮著菜籃子,這是小時候水妹姐給我留下的印象。
偏偏小時候和水妹姐吵架最多的就是我。也不記得為什么爭搶打鬧,小孩子之間的不合吧。當(dāng)然往往是我得勝的多,這時水妹姐就會氣鼓鼓的瞪大眼睛看著我,一句話不說扭頭就走開了。媽媽就說我們,你們倆呀,就是貓跟狗,那么喜歡吵架,知道不生你們還好。后面水妹姐長大離開家,我有很久沒見她,卻開始想念她起來。
小時候,水妹姐玩石子玩得很好,小手很敏捷,到屋檐下挑選些光滑適中的石子,找一塊干凈結(jié)實的地面,清掃干凈,把石子灑上地面,就可以玩了。把石子拋起來,再用手去捻地上一顆石子,還要同時接住拋出去的那個石子,后面難度慢慢加大,有跨過中間一顆吃兩頭兩顆石子的,這個我只能望洋興嘆了。其實我也挺想玩的,可水妹姐從不跟我玩石子,她說這個是女孩子玩的,男孩子手笨總是接不住。她喜歡跟同她一樣大的女孩子玩,我只是呆旁邊看著她們玩,不一會我冷不防抓了她們幾顆石子遠(yuǎn)遠(yuǎn)跑開了,她們也只是怒罵著再到別處挑選些石子繼續(xù)玩了起來。
不過男孩子能玩的游戲也不少,用張紙折成4角形的紙牌,放在地上,在用另一個用力往下扇,把放地上那個紙牌扇返過來背面就算贏了。用竹子做成一把槍,找來一些野果往竹筒中間的孔塞實,在用小棍子往里面用力一挺,果實被射了出來,發(fā)出清脆的噼里啪啦聲,打到人身上火辣辣的疼,不過這也阻止不了我們拿它來玩打仗游戲,一群男孩玩得熱火朝天,叫喚著從村頭追趕到村尾。夏天到樹上抓知了,慢慢靠近它,用一個網(wǎng)格把它給罩住。把村頭菜園邊上筆直的劍麻割回來,截掉頂上尖尖的刺,削成一把寶劍,把它斜插在褲頭,神氣十足的樣子,再找來幾個伙伴比武論劍?;蛘叩剿寥ビ斡荆恋剿淄谏徟?,我是一次沒挖到過,在水里打起水仗,這是我的最愛。
春天田野里積滿了春水,地上冒著綠牙,水妹姐和幾個伙伴到田里拾田螺,挽起褲腿,走在溢滿春水的水田里,眼睛盯著清澈見底的水面,去尋找那一枚枚圓滾可愛的一個個田螺,春風(fēng)拂過水面,水波蕩漾開來。田螺可以自己煮著吃,找來一些夠辣的尖椒,加上一些酸筍和蒜頭,煮好的田螺酸辣可口,拿著牙簽挑出肉來,嫩嫩的,嗯,就是這個味。也可以拿去集上賣,用不多久就賣光了。
水妹姐從集里踩著比她高個頭的單車回來,搖搖晃晃著,剛到村頭就被我發(fā)現(xiàn)了,我飛奔過去,我知道水妹姐會帶上點好吃的東西。果然在掛車頭的挎籃里有白白圓圓的香瓜,有黃澄澄的香蕉,還有豬肉,今天的我感覺就像過節(jié)一樣開心。
暑假放假我們都要和爸爸媽媽到田里割稻谷,成熟的稻谷垂著腰,恭敬著像在催我們快點收割。太陽仍舊火辣辣著,不習(xí)慣帶草帽的我,頭頂就像正在弄燒烤,偶爾感覺到頭皮發(fā)來的吱吱聲,汗水順著額頭留到脖頸,在侵到背上。
中午我們終于頂不住高溫太陽,來到山腳樹蔭下休息,吃些我們帶來田里的米粥,和一些送菜,水妹姐卻鉆進(jìn)山里摘野果,一個黑黑圓圓的拇指頭大小的野果,甜甜脆脆的,不一會水妹姐用她衣腳捧著一堆野果下山來了。
傍晚,爸爸把綁成捆的稻桿用一根長扁擔(dān)把它從田里挑來到牛車上,堆放整齊,直到堆得滿滿一車。我家那頭憨實可愛的老母牛被我牽了過來,它拍拍兩只扇子一樣的大耳朵驅(qū)趕著蒼蠅,那嘿呦發(fā)亮的鼻頭喘著粗氣,一步一穩(wěn)的走過來,它知道該它干活的時候了,我和爸爸一人一邊齊用力把彎弓形的車頭抬起,母牛聽話的往里鉆,用它那月牙般的雙角配合著把車頭往脖子上撩,車頭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膲涸谒弊由?,載著重物的脖子起了一層厚厚的老繭,摸起來像粗糙的老樹皮,但是它仍舊干它的活兒。一切準(zhǔn)備就緒,我跨上牛背握住牛繩吆喝著出發(fā)了,水妹姐和弟弟都做坐在被堆得高高的牛車上,牛車就這樣緩慢的穩(wěn)穩(wěn)的往村的方向走去。傍晚西邊的太陽發(fā)著紅彤彤的并不刺眼的光芒連同汗水一起灑在我們的臉龐,我們辛苦并快樂著。
回到家,收割回來的稻桿得擺放在自家地坪上,在用石滾碾壓著把谷粒分離開來。此時村頭的地坪熱鬧非凡,有牛車剛拉回來,有推來石滾準(zhǔn)備套上牛的,有弄好稻谷準(zhǔn)備裝袋等等,緊張有序著。我家鋪好稻趕,爸爸牽來牛套好交我手上,這是男孩子們的工作,弄好這些水妹姐和媽媽就回去了,她們得要做飯,挑水,洗菜,喂豬這些。雖然我有點不情愿,也不愿意跟水妹姐爭吵著換工作,只能牽引著牛兒拉上笨重的石滾一圈繞著一圈滾開來,爸爸站邊上吸著煙,偶爾指示我還沒壓對位置。
天黑了,村頭草叢間,田野里響起陳陳刺耳的蛙叫聲和嘰嘰喳喳的蟋蟀聲,地坪上人們?nèi)耘f忙活著,晚風(fēng)掠過,樹葉沙沙直響直著,種種夜吟交織在一起構(gòu)成了悠然的農(nóng)村交響曲,多動聽,多美妙呀。
夜深人靜時,牛累了拖著石滾慢悠悠的走著,我偶爾時不時舉起鞭吆喝道,舉起的鞭又緩緩放了下來。熱鬧的地坪漸漸安靜下來。人們各自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家。家里燈火闌珊,雞鳴狗叫聲不絕于耳,讓人感到親切安詳。此時的水妹姐提著一桶沉甸甸的豬食在喂著豬。這幾頭豬趴著前肢龔著鼻孔嗷嗷叫著爭搶水妹姐手中的食物,水妹姐手忙腳亂著驅(qū)趕它們,時不時傳來叫罵聲。
這就是我家的6姐,一個勤勞樸素的農(nóng)村小女孩,偶爾爭吵打鬧,卻也讓我無比懷念,想起她,就想起了我們小時候許許多多的事來。
長大后讀書,工作,成家生子,各自奔波忙碌著,就很久很久再也沒有見面了,見了面也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爭吵開,媽媽有時候說起我們倆,開玩笑著說,這樣分開看你們還吵不吵。
是不吵了,也沒機(jī)會吵了,只能深深祝福我的6姐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