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桃花嗎?你見過最美麗的桃花是什么樣子的?這世上最遺憾的事,就是我永遠(yuǎn)不知道你心中最好的風(fēng)景是何等的美麗,你心中最好的人是什么模樣。
“唐大,你知不知道桃花?”九月初九,出奇的老三帶著一股花雕,到破落巷跟我喝酒,老三端起桌子上已經(jīng)溫好的花雕酒,邊喝邊說。
“知道,可現(xiàn)在已是九月,桃花早就敗了吧。”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老三喜歡上了花雕,那時候我不知道為什么他會喜歡這種麻煩的酒。直到很久以后,有人告訴了我花雕的另一個名字——女兒紅,我才知道他為什么喜歡這種酒,因?yàn)樗染频臅r候,心里有一個得不到的人。
相比花雕,我更喜歡汾酒,因?yàn)榛ǖ裨诤戎安粌H需要溫,還需要梅子,或者生姜,太麻煩了,而且現(xiàn)在是九月,我也不知是該放梅子,還是該放生姜,所以我給自己倒了一碗從城東打來的劣質(zhì)汾酒。
“我說的桃花,不是真的桃花,而是一個人。”
“一個人?男人還是女人?”我聽過很多名字,可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會叫桃花的。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這江湖上也沒人知道他是男是女,因?yàn)橐娺^她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老三,說著說著,竟然有了三分笑意,這個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老三的花雕既沒有溫,也沒有放梅子。
上一次,見到老三的笑容是什么時候?有些記不清了,大概是三個月前。那次,他去了姑蘇城西的一個地方殺一個人,那天我計(jì)算著時間,給他溫了一壺花雕,備了幾顆梅子,等著他回來。
可在熱的酒,終究會涼,那天,我等了他很久,那壺花雕,我一共熱了三次,也涼了三次。等他回來的時候,看到桌子上的酒,不管是涼是溫,沒有放梅子,抓起桌子上的酒壺,一口飲盡。他醉的很快,確實(shí)一個人想醉的時候,總是醉的很快。醉了的他,一邊笑著,一邊說“你見過桃花嗎?城西有著這世上最漂亮的桃花……”
后來的事,已經(jīng)模糊,不甚清晰,不過從那一天起,老三好像就沒有笑過,也沒有在跟我提起那世上最美的桃花。
“都死了?”
“對,都死了。”老三,說話的時候沒有看我,而是盯著手中的酒。
”死了,到是干凈了。“
“可,該死的,還沒死。”
“誰是該死的?”似乎,老三知道很多東西,我想聽聽這朵桃花的故事。
”不知道,應(yīng)該還有幾個人沒死,那些人一日不死盡,桃花就一日不敗。“老三的酒喝完了,他從地上又拿起一股花雕,沒有放梅子,直接喝了起來。
老三跟我講了那朵桃花的故事。
大概三個月前,江湖上突然出現(xiàn)一朵桃花,一朵殺人飲血的桃花。他或者她,殺了很多人,每次殺人都是在夜晚,而且每次殺人的時候他或者她都會留下用血畫成的桃花。所以,江湖上的人都叫他桃花。
“三個月前,大概是六月初三,第一個死的人被發(fā)現(xiàn),是城東林家的大少爺林志,據(jù)說他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尸體已經(jīng)涼透,他的臉已經(jīng)被人用刀劃爛,根本認(rèn)不出是誰……”
“哎?那怎么知道死的就是林家的大少爺?”我打斷了老三的講述,問到。
”因?yàn)椋砩嫌幸粔K胎記,所以,就算臉被毀了,他的親人還能認(rèn)出他。“老三,好像知道我要問什么,笑著說到。
我發(fā)現(xiàn)不知道為什么,今天老三似乎很開心,因?yàn)樗偸遣蛔杂X的露出笑容,我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開心,可我還是由衷的為他感到高興,我從他手里奪下酒壺,放了幾顆梅子,給他溫酒去了。
“故事等會再說,我去給你把酒溫一下。”那些酒壺去去溫酒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今年很奇怪,因?yàn)橐呀?jīng)是九月,竟有桃花開放,才是九月,竟然開始下了雪。雪不大,在空中慢慢的飄著,清風(fēng)帶著雪花在我的院子里飛舞著,歡快著。在看雪的時候,我無意的看了一眼,我的那幾盆不知名的花,開的盡興,開的絢爛。
酒很快就溫好了,酒香帶著幾分梅子的氣味,彌漫了整間屋子,我的鼻子有些不舒服,因?yàn)椋蚁氲搅艘磺校í?dú)沒有想到這梅子竟如此的酸澀,梅子的氣味刺激著我的鼻子,有些想哭的感覺。
我給我們兩個人各倒了一碗,看著酒碗中琥珀色的酒和一顆有些漲漲的梅子,我感覺有些奇怪,這梅子不應(yīng)該如此的酸,可事實(shí)卻恰恰相反,梅子不僅酸,而且酸的要命。
在我端起酒碗要喝酒的時候,老三叫住了我。
“放下,你去喝你的酒,別動我的。”今天,老三很奇怪,可我又說不出哪里奇怪,這種感覺就像是蚊子在你的腳心咬了一口。癢,想去搔癢,可越搔越癢,越癢越騷。
他喝了口酒,接著講他的故事。
第二個死的人是一個跟我們一樣的殺手,六月十五,在一間客棧里,被那朵桃花奪去了性命,他死的時候,雙手雙腳,都被砍了下來,用長釘釘在墻上。不過這次,墻壁上不光有一朵桃花,還有一句用血寫的話“因果報應(yīng)”。
“是不是很殘忍?”老三疑惑的看著我,問到。
“還好,一個殺手不論有什么樣的下場,都不能算是殘忍,你說呢?”我說出了我的想法,老三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第三個,也是一個殺手。他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是七月十五的中午,他坐在床上,屁股下是自己的頭。同樣,在墻上也留有一朵桃花,血畫成的桃花。
江湖上很多人都想知道那個躲在桃花背后的人究竟是誰,可沒有人知道他或者她是誰,會在什么時候殺死下一個人,甚至有些人已經(jīng)成立桃花盟,專門追捕這朵殺人的桃花,可他們失敗了,因?yàn)槌四且欢涠溲一ㄖ猓麄兏緵]有任何線索。
“你說下一個會是誰?”老三簡要的說完關(guān)于桃花的故事,喝了口酒,笑著問了我。
“不知道,說不定,是我們倆!”說完,我發(fā)現(xiàn)老三的神情有些不對,可他的臉色變得很快,快的讓我有些懷疑我的眼睛。
喝完酒,老三就走了,走的很平靜,他沒說下一次什么時候過來找我喝酒,也沒說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跟我道了個別,便一個人,踏著小雪,走了。反應(yīng)有些遲鈍的我,那時候還沒有意識到,那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見面。
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那個從來不告別的朋友,突然的向你告別,請你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努力的記住他的樣子,因?yàn)檫@告別很可能是永別。
送走了老三,我發(fā)現(xiàn),院子中原本開的旺盛的花,不知道什么時候敗了,開的越旺盛的花,敗得也越快。
進(jìn)到屋子,看到桌子上的梅子,不知道為何突然很想吃,可當(dāng)梅子在口中嚼爛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它并不是很酸。拿起酒碗,聞了聞,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他不溫那壺酒,因?yàn)榫浦杏卸荆晃覝亓撕螅颈惆l(fā)出了酸味。可他為什么要死呢?或許,這回是我一輩子的遺憾吧。
時間倒退回三個月以前,殺手老三接到了一單生意,殺城西一個院落中的所有人。
去之前,老三把自己的刀,磨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認(rèn)為足夠鋒利為止,一共用了一個時辰多的時間。
太陽,已經(jīng)西落,絢麗的晚霞染紅了天空,老三的刀已經(jīng)磨完,他接過唐大遞過來的一塊黑布,把自己的刀仔仔細(xì)細(xì)的包了起來。
唐大在自己那個有些破舊的院落中的一張桌子上,放下一些吃食,幾壺酒。每次自己的兄弟出去殺人之前,唐大都會給他們送行,這次也不例外。
老三和唐大,一邊吃飯,一邊等著黑夜的到來,不過兩個人沒有喝酒,喝酒就有可能誤事,這酒是慶功酒,也是祭酒。
不久,黑夜如約而至,一身夜行衣的老三離開了破落巷。
老三很快就到了那個雇主說的院落,月光輕輕的撒在老三的身上,不知為何,今夜,老三總感覺附近有人,有人一直在暗處盯著自己。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是一個經(jīng)驗(yàn)豐富的殺手,經(jīng)過不斷殺戮所磨煉出的一種敏銳的直覺。
翻墻而入,落地?zé)o聲。這是一間很簡單的院落,除了一顆桃樹,再無其他。老三慢慢的靠近屋子。就在他準(zhǔn)備放迷煙的時候,他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屋子中穿出。
“別麻煩了,進(jìn)來吧!門沒鎖。”那女人的聲音略微有些冷,老三有些窘迫的推門而入。
進(jìn)屋后,老三第一次看見了這個女人,女人一身素衣,她的眼睛還有些紅腫,臉上還有一些淚水劃過的痕跡。
“你是來殺我的吧。”女人的話更多的是一種肯定,而不是疑問。老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便索性不說話。
“那個人是不是讓你殺了這里的所有人?”
“是。”
聽到老三的回答,女人的身體一震,隨即問到“你是個殺手,有一單生意,你接不接。”女人,盯著老三的眼睛……
從唐大那里出來,我不知道去哪里,便在姑蘇城中隨意的走了起來,等我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我又到了那個院落。
三個月前,我接到一單生意,殺死這里的所有人,在接生意之前,我沒想到這一單生意,會改變我的一生。
那時候,我離那個可憐的女人只有三尺,我可以隨時出手,要了她的命。在我殺她之前,她跟我說了一個故事,一個狗血到讓我惡心的故事。
她的名字叫桃花,姑蘇城中林家大公子的貼身丫鬟,從小陪著那個林公子一起長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那一年她十八歲,兩個人背著林老爺,擺下紅燭,私定了終身。
可烏鴉怎配鸞鳳,跟林家門當(dāng)戶對的一個姑蘇城中的大戶人家托媒人問親。林公子怕此事敗露,找到了唐大。
那天,我沒有殺她的孩子,她說只要孩子能活下去,就好。在她臨死前,給了我?guī)讉€碎銀子,讓我去殺那個林大公子,我同意了。
可我沒想到的是,林公子,不光找我了,也找了別人,當(dāng)我抱著她的孩子走出院子的時候,兩個黑衣人,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他們的劍很快,目的也很明確,殺我和我懷中的孩子。他們做到了一半,孩子還是死了。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江湖上沒有了老三,多了一支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