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銅車送故人

臘月十一,飛雪剛過,天地一片雪白。寒風肆意料峭,點點星辰綴在漆黑的夜幕上,若隱若現。

刺耳下課鈴聲持續不斷的響著,教室中的人像是破閘的水流一般涌了出來。我隨意背著書包,悻悻然地下了樓。樓道上多是神色匆匆,爭先恐后的同學,大概都是為了在擁擠的校車上爭得一席之地。高中校園內競爭之激烈,可見一斑。

我看著這些人,嘴角微微上揚,無聲無息地笑了笑,走到樓梯口,在人流中停了下來。

方茗煙早早到了這里,倚靠在粉白的墻邊,窈窕的影子映在身后,如她一般淡雅素凈。她的鼻梁上駕著一副大大的綠框眼鏡,黯淡的燈光下,我看不清她的眉眼,卻依然覺得驚艷,從相識的第一眼開始,到現在,依舊如是。

她看了我一眼,直起身子給了我一個堪稱禮貌的微笑,沒有半分的親近和逾越。我心中苦笑,木然點頭,隨她一同邁開步子朝著校門走去。

我與她的行動都有些磨蹭,等到我們走到被雪打濕的柏油路上來,校園里已是行人稀疏,在路旁淡白色的燈光下,她在前,我在后,安靜的道路讓我覺得很是寥落。

從樓梯口到校門口的路程并不遠,走的再慢也只需兩三分鐘,我與她都未開口說一句話,氣氛格外的沉默,直到在校門前坐上一輛出租車。

“去火車站。”方茗煙淡淡的說。

我們同坐在后座,中間留有一人的空隙。方茗煙靠在墨色的玻璃車窗上,無聲無息仿佛沉睡。

我不知該做些什么,只能望著著車邊交替不停的淡黃色路燈怔怔出神,光影拽著記憶的影子如風一般朝車后吹去。我想起曾經的事,終是沉不住氣來,率先開口。

“去火車站還要四十分鐘,你是打算先睡一覺?”我的話說的不咸不淡,司機師傅識相的沒有做聲。

方茗煙抬起頭,別了一縷秀發到耳后,并不看我,只說:“他凌晨五點才到的火車,現在才十點,還有半個通宵要熬,我自然要抓緊時間多休息。”

“你對他可真好!”我有些驚訝于我的語氣,矯情的就像是因被搶了糖而賭氣的孩子。

她也不辯駁,轉過身來對我莞爾一笑,笑容里滿是不置可否的意味。我直視她的眼睛,努力想從中看出些什么,可縱使車內光線黯淡她的眼眸依舊清澈。

我的心中涌出一股酸澀,噎住口鼻,浸到腦海里。扭過頭去,窗外銀裝素裹,雪景如畫般朝后閃去,再沒言語。

方茗煙是我的前任女友,之所以今天與她一起,都是因為兩個禮拜前一次偶遇。那時我在道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街景夜市燈火通明,來往行人都帶著滿足與喜悅。月色清冷,霓虹明滅,這周圍再多的熱鬧都與我無干系,一個人依舊是寂寞離群的鳥兒。

我像往常一樣來到一家咖啡店前,推開門走進去,卻未曾想到方茗煙也在那里。她坐在那兒,皺著眉一口一口泯著咖啡。這時的我與她分手已有一年光景,我依舊單身,她卻有了一個待她頗好的男朋友。

我本該裝作沒看見,轉身離去,那天卻不知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坐在了她的身邊。

“怎么不加糖?”我問。

“我想喝的苦一點。”她有些驚訝,眼神飄忽,問道:“你怎么也在這里?”

“無聊便來這里逛逛。”我頓了頓,繼續說:“你還是老樣子。”

她舉起杯子笑了笑,并未再問些什么。

我同她寒暄了幾句,不出意外地陷入了沉默。尷尬的氣氛使我感到有些不自在,正欲起身作別,卻突然聽她開口:“那個,過些天能陪我去一趟火車站嗎?”

種種念頭在我腦中閃過,霎那間我那顆早已平靜的心像是被風撩動了,泛起點點漣漪。

我望著她,也不回答,等著她開口。

她將頭埋的低了些,說道:“那天,他要回來。不過要到半夜,我一個人怕是不安全。”

我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心里有些說不出的別扭。原來是自作多情,店門正巧被打開,冷風呼嘯,呼呼的像是刺耳的嘲弄。我沉默了一會兒,留下一個字:“好!”

話語剛落,我便起身離去。待我走到門前時,她的聲音才傳入我的耳中:“你還是那樣沒有變。”

我握住門把手的手頓了頓,隨即推開門融入風里去。

記憶在腦海中浮現,我靜靜的想著,出租車卻不知不覺到達了目的地。我望向方茗煙,見她已安然入睡,嘴角上還掛著一絲恬淡的微笑。

我心想怕不是在夢里夢到了什么美好的事,但轉念又想那必然不會有我,心里的苦澀便又泛了開來。

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禁意間觸到她柔順的黑發,心里莫名一顫,卻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快起來,我們到了!”

她懶懶地揉揉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美麗的臉頰上還帶著如晚霞般的紅暈,樣子煞是可愛。

我見司機師傅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也顧不得欣賞,匆忙將她拉下了車。

方才車上一直有空調,所以并不覺得冷,然而這才剛下車,寒風就像聞到血腥的鯊魚,一股腦的涌了上來。

因為有女孩在一邊,我尚還能站住身形,而方茗煙卻沒那么多顧忌。剛剛纏綿的睡意被寒風驅散的無影無蹤,嬌小的身軀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看著她因寒冷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我心里的郁結有些消散,一時輕松地笑出了聲。

“冷嗎?”我頗有些幸災樂禍地問道。

她連忙點頭,一雙手緊緊裹著風衣。放眼望去,銀白色的世界在昏暗的路燈下顯得格外寂靜。我的心頭忽得涌起一股熱血,猛的抓住她的手臂。

她先是掙扎了一下,見我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便轉頭瞪了我一眼。

我沒有理她,拽著她就朝著車站跑去。身后,雪塵彌漫,不知何年。

匆匆跑到車站內,方茗煙有些吃不消,靠在玻璃窗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相比與她,我則好的多,只是胸膛微微起伏,氣息未亂。我見她半天沒緩過來,便直直的看著她,突兀地笑了起來。

“怎么連這點體力都沒有?”

她艱難地抬起頭,沒好氣地看了我一眼說: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這也能叫四肢發達?”我微微舉起手臂,看著它在厚厚的羽絨衫下如粽子一般臃腫,撇了撇嘴說:“恐怕也只有你這樣認為了。”

她望著我幽怨的眼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銀鈴般的笑聲引的我心神恍惚。

雖然年關將近,可候車廳中的人卻并不太多。我們尋著一處干凈的地方并肩坐下,不再如之前一般疏離。

“怎么還不找個女朋友?”剛一坐下,就聽得她的聲音。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心里有一片平靜的海洋無故翻騰起來,原本帶著笑意的眼神驟然暗淡。

我看著她,也不說話。她好似也明白了什么,明亮的眸子躲躲閃閃。

我以為這樣的局面會持續很久,卻忽然聽講了她的呼聲。

“看!下雪了!”

順著她手指處看去,漫天雪花隨風飄揚,每一片都晶瑩剔透。我轉頭看她,她的眼里藏著我看不懂的光芒,淡淡的,如同深山里的一汪溪水。

有那么一刻,我覺得她的心被這雪塵帶去了,留在這里的不過是一個空蕩的軀殼。仿佛我們之間隔了一片灰色的海,天空上雷蛇游轉,云裂風摧,她卻在潔白的沙灘上默默立著,空靈的眸子里映著云層中翻滾的電閃雷鳴。而我,卻在那片灰色猙獰的海水中掙扎無蹤。

我搖了搖頭,不知腦海中不著邊際的念頭從何而起。我忙著將它驅散,卻不可避免地察覺了心里地空虛與失落。就在我沉溺于此地時候,耳旁傳來她的聲音。

“我們出去走走吧。”

這正合我意,自然是滿口答應。候車廳的頂建的很高,吊在房頂的燈散發著異常明亮的白色光芒。許許多多的燈光聚在一起,將我的眼底映的一片雪亮,就像意識里的那片灰海,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而來,齊壓壓涌過來要我沉溺窒息。

走出候車室,夜空里微雪輕揚,潔白晶瑩的雪花像是從春天散落的柳絮,跨越了一個季節的時間,在冬日的夜里明亮了天空。

我與她徐徐走在路旁,偶有一片白雪落在臉上,蘊涼卻溫柔,輕輕的像是女孩微涼的手貼在臉頰。雪勢不大,道路上只有片片滲開的水花。

我們停在一個生長著眾多臘梅的公園里,悠長的石子路邊木質的長椅已被染的潔白。她告訴我,她想去湖心亭坐坐。我見那里沒有積雪,便答應了她。

公園里燈光暗淡,清冷平靜的湖水上泛著一層溫暖的光,雪落入湖面,像是花瓣墜入明鏡,透過光進入一個我不了解的世界。

憑欄而望,月色朦朧。點點寒紗鋪在古樸的木亭上,堆積的雪花映照著月色的光華。

忽然,遠方火車的轟鳴與汽笛同時到來,一陣接著一陣,像是從深淵里飛起的巨龍,怒吼著像著全世界宣布它的誕生。

我的心中心潮澎湃,滾燙的熱血在血管里燃燒。是個少年都無法抗拒這種聲音,滄桑卻又帶著遠方的氣息。

奇怪的是,我看見方茗煙的眼里閃著奇怪的光,不同于激動,而是充斥著落寞。

“怎么了?”我問。

她搖搖頭,神色黯然。待火車車軌的聲音漸漸消去,她才告訴我為什么她會露出如此神色。

方茗煙童年并不在這個城市里,那時候她住在她外公家,低矮疏落的房屋后有一條綿延的鐵軌,穿山越嶺經過那里。終年不息的火車呼聲,成了村子里最富特色的聲音。

鐵軌上信草青青,嫩白的花朵星星點點綴在其中。微風拂過山林,明媚的陽光浸在花草里,溫柔細膩。這村落遠離人世,只有延伸入遠方的長長鐵軌才是她所以為的唯一出路。

風從甬道深處吹來,帶來或清新、或浮華的聲音,那里是紛擾繁華的世外世界。美好與痛苦,善良與罪惡,在那里并存交織。火車日日夜夜從這里經過,帶著不屬于山中的獨特氣息。明月如霜,好風如水,不知多少次,在寂靜的夜里。悠悠的汽笛聲從遠方傳來,驚動了那顆稚嫩不甘的心。

我靜靜的聽她說,看著寒梅與雪落了一地。淡黃色地花朵躺在潔白無塵的雪地里,像是少女頭上的花珠,清新淡雅,明媚動人。

我明白她話里藏著的那種情感,我仿佛看見年幼的她孤身一人在寂靜的山道里走著,手里握著一朵淡黃色的野花,腳下踩著郁郁青青。她遙望著遠方此起彼伏的山脈,忽的有輛火車轟鳴開來,通明的燈像是碩大的明珠,亮在黑暗的通道里像是巨龍的雙眸,它振開威武猙獰的翼翅,呼嘯而過,狂風片刻不止。迅疾的風吹起她額前細碎的發,那朵花片片揉碎在風里。火車過后,只剩下光禿禿的花枝。她立在一旁,眼里含著說不出的空洞與悲傷,可那片晶瑩之下卻有著熊熊烈火在燃燒。

我大概理解了她的心事,她渴望一片赤誠的火焰將心中冰冷的畫面融化,希望有一個人牽著她的手走上那列火車,遠離那個孤僻的地方。哪怕是為此烈火焚身,也不管不顧。

她就像一只出塵的蝴蝶,被寂靜空蕩束縛久了,比任何人都渴望自由絢爛的天空。對于她的離開,我無能為力。

我只是一只生長在小小山林中的松鼠,晨起撒歡似的在叢林樹椏上跳躍,待得百鳥齊飛,日上高頭,方才抱著顆豐碩的松果回到自己窄小幽暗的樹洞里,舒舒服服的睡上好久。任他瀑雪寒霜還是風雪搖曳,我都依舊只是慵慵懶懶。

也許有一天,陽光正好,一只美麗動人的蝴蝶停在我眼前,我殷勤的將自己所有的松果都獻給她,她卻看也不看轉身飛去,留我一人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很多時候的確如此,你愛上一個人,為她做了很多很多,傾其所有,卻換不回她一刻停留。

寒意伴著雪慢慢堆積,她話音已罷,獨望滿湖青碧。幾片寒梅飄在水里,遠處城市的燈光打在湖面,映出一道鴻波載著梅香清麗。

湖水沉靜,碧波無漾,幽暗的水面恰恰能映照出人的影子。方茗煙的情緒有些低落,站在木椅上低頭看湖中倒影。

光線晦暗,那精致的五官自是難以看清。滿頭青絲朝水面撒去,鏡里鏡外,仿佛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一個天真,一個深沉。我記不清自己愛過的是哪一個,只知道那個人就在我眼前。

空氣里寒意滋生,我無意中見得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便說:“我們走吧。”

“去哪?”她抱著肩,眼眶里藏著的那一點晶瑩,隨著她一眨眼,如同一個透明的精靈滑入水面,濺起淡淡漣漪。

何必那么要強呢?我心中暗想。哪怕你我日后未能有所瓜葛,我也希望在你最脆弱的一刻可以將自己并不寬廣肩膀借于你。

有時連我也分不清,究竟是那個歡樂且溫柔的女孩是她,還是那個平靜到冷漠的女孩是她。

想到此,我的心中無名火起。故意道:“去賓館吧!”

我的話語里充滿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她站起身來,幽暗的雙眸里慌張的神情一閃而過,那一片仿佛永遠不會動容的平靜終于泛起一點不平風波。

我在暗中偷笑,終于打破你那冰冷冷的外殼。正得意時,卻見方茗煙又換回了那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樣子,淡淡道:“那就去吧。”

她的笑容明媚動人,我卻無暇欣賞,磨磨蹭蹭站起身來,頗有些手足無措。她將毛茸茸的白色帽子帶了起來,拽著腳步蹣跚的我投入風雪。

……

房間里陳設頗為清冷,白色的頂燈上稀稀落落布著黑灰色的污漬,本是白漆粉墨的墻壁早已變得斑駁不堪。窄小的房間里彌漫著濃郁的腐朽的氣味,連一扇通風的窗子也沒有。

我躺在僵硬冰冷的床上,頭靠在灰白的墻頭。眼光順著地面看去,她腳踩在分不清顏色的瓷磚,坐在破舊的褐色木凳上,自顧自的玩著書桌上放著的一臺電腦。這電腦看起來就頗有年歲了,運行起來也卡的不行。我無事可做,只能無聊地看起電視。

這間屋子是她選的,本有些潔癖的她應當對這樣的房間敬而遠之。可因為我玩味的神色,她還是決定住了進來,連帶著我也受了罪。她死活也不肯接近我所躺的這張床,也不知是嫌棄這床臟,還是害怕我會做些什么。

火車站旁的旅館大多如此簡陋,也有一些水平高的賓館,可猶豫我倆壓根不是去睡覺的,只能作罷。時間尚早,距離火車到達還有四個小時。房間里只有電視單調的聲音在我耳旁回蕩,我忽然覺得在外閑逛反而更好,在這里只有死一樣的沉默,灰色無聲讓我窒息。

我在腦海里將與她的曾經回憶了一遍又一遍,那時的青澀與歡樂重新浮上心頭,留下來的只有久久不散的苦澀。望著她在電腦前曼妙的背影,我的心微冷麻木,身體里提不上一點勁。我與她之間是那樣的遙遠,中間彌漫著白茫茫一片濃霧,日漸長久,總有一天我會連她的背影也看不見。

方茗煙一直都是一個要強固執的人,就像現在這樣,哪怕睡意昏沉也不肯低下頭來,露出柔弱的一面。

很奇怪我心里竟沒有一絲漣漪,再多的旖旎都被苦澀所沖淡了。寒風吹不進屋,卻依舊寒冷。我裹著濕冷的被子昏沉睡去。

夢里霧深露重,清冷的太陽洋溢著微涼的光,光禿禿的黑色枝干遍及視野,遠處飛鳥披著黯淡的羽毛,停在古怪猙獰的樹干上喳喳直叫。

樹林里荊棘叢生,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其中,手上腳上都被掛出道道傷痕。身后似乎有濃重的黑暗讓我忌憚不已,腳步漸漸加快,飛鳥縱翅而起,緩緩滑過霧氣,轉瞬間便已消失無蹤。

依稀見得遠方山巒重疊,林間只有一條小路,彎彎曲曲地通向遠方。不知走了多久,我的額頭上早已溢出汗珠。我靠在一根樹干旁休息,突兀地刮來一陣風,霧氣微有消散。鬼使神差的,我竟看到了一個我無比熟悉的背影。

淡綠色的長裙像是一抹輕淡的煙云,靜靜的在一片綠草海里佇立著。項首微抬,像是在觀察霧氣里飄渺的天空。如瀑青絲被風吹起,浸在風里卻毫不張揚,帶著遺世獨立的清冷。

不用她回頭,我也能猜出她眸子里那份不是人間煙火的意味。我心中生出一股錯覺,似乎只要一眨眼她就會羽化升仙,再也不見。

想到這里,我內心那本已被苦澀給填滿的地方,沉悶的空氣里流淌著酸澀的情感,鋪天蓋地,簡直令人窒息。

我對自己的情緒感到有些不可理喻,心里慌張想要逃避。避開目光,我轉過頭去,發瘋似的跑了起來。我一跑,這四周的濃霧也像有生命一樣跟著我流動起來。無論我逃到哪里,也逃不過被淹沒的命運……

夢境纏人,我的心里皆是混沌。迷糊中我感到身體被人搖動,惺忪著眼,卻看見方茗煙清秀的臉。

她輕聲說道:“起來了,已經四點多了。”

我揉揉眼睛,心里還想著剛才的夢,沒有多說什么,收拾整齊便隨著她一同出門去。

過道里的燈稀落灰暗,剛一走出賓館,便被撲面而來的風雪壓的睜不開眼。我將帽子帶起,快步走到她的前方,替她擋下雪花片片。

她的眼神略有柔和,隨我一樣帶起白色毛絨帽。我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在雪地里奔跑起來。她的手臂很是僵硬,我的手心也滿是寒冷。

越過街巷,路過池塘,轉眼就到了火車站。我將手松開,靠在冰冷的鐵柵欄上,閉上眼睛不發一語。

她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獨自一人去買了兩杯咖啡,分了一杯給我。

我一向是不太注重口味的人,自然也喝不出咖啡的口感,只覺得微苦微澀后剩下的更多還是索然無味。

沒過多久,火車的轟鳴與汽笛聲同時傳來。我看了下手表,時針恰好劃過“5”這個數字。我頗有些自嘲地想到,還真準時。

“我要走了。”方茗煙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適時卻又不適應。

我點了點頭,埋著臉沒有看她。

后來的聲音便只剩風聲呼嘯。來往行人不絕,我卻久久未動。低垂的帽檐下并不是已淚流滿面,我只是閉著眼,心里苦的難受。

有人說,該是你的總會是你。這句話多少有些安慰的意味,可我卻一點都不喜歡。因為這樣說,豈不是意味著得不到的便永遠得不到了。就像兩條相交的線,只在短暫的光陰里停留了片刻,卻在將行的路上越離越遠。

我忽然想到一會兒方茗煙也會從這出來,趕忙醒過神想著匆匆離去。恍然間回過頭,恰好看見那個熟悉的背影。

那個高傲的冷淡的背影在另一個男人的懷中融化了。輕柔的像是白色的羽毛,那般潔白無瑕惹人憐惜。可在我看來,確是如浮萍一般不得根底。

我暗惱自己的不堅定,心里僅剩的一些溫暖也變的冰冷僵硬。我用力扯下帽檐,遮住雙眼,朝著風雪跑去。

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在我轉過身的那一霎那好像見她回過了頭,水晶般的眸子里藏著淡淡落寞,像是漫天的雪花一樣,容不得我思量,就化在了地上。

天仍舊灰蒙蒙的,我坐上清晨的第一班車,一路顛簸。

待我下車時,天已泛白,風雪停歇。

環顧四周,都是我熟悉的樣子,無形中沖淡了我心中的恍然若失。

大理石鋪就的街道被雪鋪上厚厚的一層,陽光浸過像是星辰的道路,潔白無瑕,熠熠生輝,迎接誰的到來。

雪地里留下一串孤零零的腳印,荏苒的時光里,歲月無聲流淌,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幾許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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