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又悶又濕的夏天。周末想了很久,大雨傾城的日子,真的不知道應該去哪里。窩在房間里太久,腦子昏昏沉沉的時候,覺得自己喪到了極點。
于是起身,去菜市場挑三揀四,回來細細致致給自己做了一頓午飯。很久沒做飯之后,做飯其實是蠻享受的一件事,一點一點把菜擇干凈,思考如何配菜,安排好每一個步驟,專心致志地切肉,肥瘦分開,大小均勻。哪怕只是家常菜,也還是關注一下顏色搭配和擺盤。折騰好一陣坐下來的時候,覺得對人生的掌控感,增加了一分。
有人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去菜市場逛逛就好了;有人說不開心的時候,要給自己好好做一頓飯。我覺得差不多是一個意思,不過在我看來,很多時候也不一定是特別難過、不開心,僅僅只是生活有時太無趣,太單調,太局限于這一口井里的瑣碎折騰與無法掙脫。而買菜做飯這件事最基本的要義就是,盡管沒解決的問題很多,但我可以做一頓飯喂飽自己,可以憑借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
這讓我想起一條拍過的新天地總建筑師Ben Wood那一集視頻,Ben說,他從美國帶來了兩把斧頭放在家里,提醒他,無論何時,無論在哪里,靠著自己的雙手他就可以開創新的美好人生。
我特別喜歡他那兩把斧頭,也特別喜歡他說的那句話。倒不僅是因為覺得酷,而是因為這完全符合我的人生哲學:比起擁有,我更相信我們一無所有。
聽起來,是有點悲觀、有點喪。但在一個樂觀的悲觀主義者眼中,我們抓住的一切都會稍縱即逝,我們找出所有的勇氣去追求一些什么,然后會在失去的時候,保持冷靜、保持平和,接受一切一無所有。
講真,有的時候我覺得,除了樂觀的悲觀主義,我們其實沒有別的出路。
今早起床的時候,看到朋友圈一個大學同學分享了那篇《日本進入低欲望社會:不婚、不生、不買房》,并寫了這么一段話:
單身狗的天堂,東京。單身狗的隱形地獄,新加坡。單身狗的真地獄,アメリカ合衆國。像美帝南部這些紅州強調家庭價值是有道理的,因為除了家庭生活確實一無所有。
我被這段話戳中了。與此同時覺得在中國一線城市這樣瘋狂被資本驅逐的城市里,滿大街都是一無所有卻自覺腰纏萬貫的人。
我們已經,對自欺欺人這件事,太過于習以為常。
我還是有點喪,但這個喪跟心情無關。它植根于生活的內里,醞釀于悲觀主義的世界觀,它無處排遣,只能與之相處。在它穿透生活的新奇與遭遇歡樂之事的幸福所創造的一層層保護,迎面曝露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毫無辦法,無法繳械投降,無法哭鬧著求它離開——你只能,看著它走進來,靜靜地坐下。于是你,沉默無言地一同坐下,跟它喝一杯茶。
上面這段話,在目前國內大部分語境里,大概一定會不被理解,信息無法被提取。因為在這里,我們的生活啊,它早已沒留下空白。
在這個下著雨的周日下午,家門口的星巴克坐滿了人。有人喝著一杯咖啡,拿著手機看劇;有人對著電腦,拿著書,看起來忙碌的模樣;也有人跟朋友坐下,聊天談論。窗外是看得到痕跡的雨,茂密的梧桐樹葉,還有雨中來往的車輛和人群。
大概是受雨天這種喪喪的氣質影響吧,我覺得,這一刻啊,好像沒有人比誰更幸福一分,也沒有誰比誰少幸福一分。我們都不過是,忍受雨天、忍受俗生、忍受不完美、忍受在一無所有的人生里拼命尋找努力擁有的,普通人而已。
我已經睡過了午覺,昏昏沉沉在雨聲中睡得好像經歷了一生,但也沒有什么特別光榮與偉大的時刻,僅僅是冗長而掙扎的夢境而已。睡完之后異常清醒,我不需要咖啡。我來到咖啡館的緣故,只是想要在這里看看這些跟我一樣的平凡人。只是想看看他們,在這個大雨傾城的日子里,消磨著怎樣的時光。
看到自己和他們的消磨,喪與消磨喪的方式,并沒有什么兩樣。我就放心了。
這時候我看到微信里,上周剛被老板說太單純會被騙的妹子說,睡了兩天啊,剛醒來。
我發了一串哈哈哈過去。
此刻人生里,我有一大堆問題有待解決,我對人有非常不禮貌的時刻,也會發現自己偶爾沒有被禮貌對待。但好像不是每個人都會在看到問題的時候瘋狂地尋找答案,力求解決,也不是每個人都那么著急地想要一點一點把不完美的地方都消除,每天改變自己一點讓自身更完美。
有的時候啊,人們寧愿癱在一無所有的境況里,連伸手觸碰一下光亮的力氣都沒有。
有可能,是這些問題一時沒辦法解決,或者憑借自身能力和視野根本解決不了,抑或環境條件不允許。老想著立馬解決掉問題,修復bug,系統好像只會自己把自己整崩潰。倒不如,喪一喪,癱一癱,放一放。
所以,講真,看到大家都這么喪,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