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十二
冬至,太陽直射地面的位置到達一年的最南端,太陽幾乎直射南回歸線,所以這一天白晝最短,黑夜最長。
冬至是冬季的大節(jié)日,也稱“冬節(jié)”,在民間有“冬至大如年”的講法,所以古人稱冬至為“亞歲”或“小年”。
在今天,即便是生活在都市的人,不知春分、芒種,也必然會知道“冬至”,除了那美味的餃子和熱乎乎的羊肉湯,更重要的是冬至到了,新年就近了,回家的日子也就近了。
不光是今天,在古時候,漂泊在外的游子到了這時節(jié)都要回家過冬節(jié),叫“年終有所歸宿”。
但也有很多人羈旅他鄉(xiāng),回不了家,如蘇軾、杜甫、白居易、杜牧、你、我……
唐德宗貞元二十年(公元804年)冬至,三十三歲的白居易宦游在外,孤單單一個人夜宿于邯鄲驛舍。而在驛舍外,是一派熱鬧的景象:冬至這一天,朝廷放假,民間也很熱鬧,穿新衣,互贈飲食,互致祝賀。但外面再熱鬧也跟他沒有關(guān)系,因為熱鬧是他們的,老白什么也沒有。
《邯鄲冬至夜思家》
唐·白居易
邯鄲驛里逢冬至,抱膝燈前影伴身。
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yīng)說著遠行人。
從題目“邯鄲冬至夜思家”就可以知道這是白居易在邯鄲冬至的夜里思念家人寫下的一首詩。我們說過詩人取標題絕不是隨便取的,而是在標題里面已經(jīng)就蘊含了他的情感,像李白的《靜夜思》一讀就知道是思鄉(xiāng)之情;再比如王維的《相思》、李商隱的《嫦娥》,這些標題里面已經(jīng)注入了詩人的情感。那么這首詩也是一樣,邯鄲二字表明詩人宦游在外,“冬至夜”是一年中黑夜最長的一天,在這樣的夜里思念家人,這份思念和煎熬是翻倍的,是更加漫長的。
“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彈琵琶篇”。白居易的詩一向以通俗易懂著稱。傳聞白居易寫好一首詩要給老婦人讀,如果老婦人也能讀懂了,那他就覺得這是一首好詩。
這首詩同樣如此,沒有精工華美的辭藻,沒有奇特新穎的想象,但卻能撥動人心底思念的琴弦。
“邯鄲驛里逢冬至”,在唐代,冬至是闔家團圓的日子,人們本應(yīng)在家中和親人一起歡度。但是如今詩人在邯鄲驛站里碰上了冬至,這就有點“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感覺,驛站是暫時歇息用的,這里不是歸宿和終點,也就意味著詩人還將繼續(xù)漂泊無定。
第二句“抱膝燈前影伴身”是刻畫詩人的動作形態(tài):詩人抱膝坐在燈前,與自己的影子相伴。“抱膝”二字,活畫出枯坐的神態(tài)。“燈前”二字,既烘托環(huán)境,又點出“夜”,托出“影”。一個“伴”字,把“身”與“影”聯(lián)系起來,并賦予“影”以人的感情。只有抱膝枯坐的影子陪伴著抱膝枯坐的身子,詩人內(nèi)心的孤寂之感,思家之情,已溢于言表。
而我們又何嘗不曾在黑黢黢的夜里,抱膝坐在床前,這份孤單和煎熬應(yīng)該是每個人都曾經(jīng)歷過的。所以看似平淡的語言背后實則有錐心之痛。
但在后兩句,詩人筆鋒一轉(zhuǎn),卻不再直接寫自己如何思家,而是想象在冬至夜深時分,家人還圍坐在燈前,談?wù)撝约哼@個遠行之人。使這種思家之情擴大化,明明是詩人想象的畫面,卻更加真實感人:詩人在思家之時想象出來的那幅情景,原來卻是家人如何想念自己。
這個冬至佳節(jié),由于自己離家遠行,所以家里人一定也過得很不愉快。深夜的時候,當自己抱膝燈前,想念家人,而家里人大約同樣也還沒有睡,坐在燈前,談?wù)撝疫@遠行人。
這種想象并不是憑空而來的,這應(yīng)該是每一個遠游在外的人都體驗過的,這種思念真是到了肝腸寸斷、無以復(fù)加的程度。
而詩到這里也戛然而止,至于他們說了什么,留給讀者自己想象,因為每個人想到的都是不一樣的場景,此刻讀到這首詩的你,不就是那個漂泊在外的人嗎?
初讀不知詩中意,讀懂已是斷腸人。
此刻的你在思念著誰?而誰又在天涯之遙牽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