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至今重逢了五年又五個月。相逢于幼年時,如今,你我都已經是而立之年。
你知道我是一個寫故事的人。有些事情的真相,如果我不愿講出來,我會覺得自己愧對于這個故事的美好。總覺生命尚有欠缺,非完成不可。請原諒我的強迫癥。并且,我還罷筆數年。
也許有天重逢像幻影電光。心里一直有個心愿默念數年,就是渴望能夠與你重逢。沒想上天竟然寬憫我,也許是我幼年平淡無奇罷,以至于多年后在人人網上重逢,你回憶起我時,方才顯得波瀾不驚。
但我至今,對我們那份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的真心摸得再透徹不過入骨不過,就像捧在雙手心的那股清泉。
現在回想起來,對你的好感恰恰是從厭惡時開始的。
你是學校的風云人物,而我對你總有鄙夷。兒童節的文藝晚會,2000年篝火晚會等等展露風頭的場合都是你,勁舞高手。班里女生崇拜你就像你是流川楓似得,就連運動會上各種體育項目,都大包大攬,都是你的身影。
我是普通生。再平庸不過的女生。整日抱著楷體書法聞著墨香默默在書法教室埋頭練習。沒有天賦,資質平庸。再就是,放學回家對一頭霧水的理科數學作業或試卷焦頭爛額,課堂課后,永遠害怕碰到它,它就是我的死對頭。更害怕考試害怕看見分數害怕請家長。
那個時候我們同桌。唯一寬慰一點的是我的語文,我們的班主任就是語文老師,也是教導我數年書法帶我參加比賽拿到榮譽證書的老師。這是我唯一能在你面前挺得起腰桿的事情。
那個時候,你每天想著法子整我。比如說在寫字的某個瞬間偷偷在我后面扯我辮子然后指向后面的同學說是別人干的;比如說,早上來學校時偷偷在我抽屜里放一次性杯子裝著數只蚯蚓,等我放書本進去時摸到嚇得半死,事后你還義正言辭地說,誰叫你姓“qiu”;再比如說,用強力502膠水將我的橡皮檫粘在桌上死勁都拔不下來...
我只能背過身去,偷偷偷偷擦眼淚。并且在課桌中間劃了三八線,發誓從此不再理你。
那年秋天,我發現一向野蠻的你居然也與以往有些不同。那天我望著數學作業本上老師又批改下來的幾個顯赫鮮紅的大寫“??”眉頭緊鎖。這時,你的作業本也發下來,意料之中的全A加。出乎意料的,你拿出草稿本,筆...靠近過來指著我作業本上其中一個?就對我說“你知道你這題為什么錯了么?”...我從你眼睛里只看到真誠,再也沒有以往的戲弄和嘲諷。那天你幫我把所有的錯題全部認真講解了一遍。并且頭一次聽懂聽進去了。如今回憶起來,你是我十年寒窗中,唯一詮釋了同桌用處的伙伴。原來同桌,不是簡簡單單地就坐在一起,借支筆,借個橡皮,借抄個筆記。原來同桌,還可以教導我深惡痛絕的數學,不再排斥。
有一種時光,似曾美好得讓人不覺得時間在走。你約我周末溜冰。我不會。拗不過你的執拗。膽膽怯怯我就跟著去了。于暗光交錯的空間里,你像如魚得水的魚,任意來回自如。各種姿勢。那雙溜冰鞋仿若變成你的一對翅膀。
而我,斷然是不可適應。從入口處就是一步一踉蹌。
你過來扶我,鼓勵我溜進去,說你會牽著我。我搖頭。看見腳下的鞋帶散了,欲蹲下身去,又是差點一踉蹌被你抓住。這時,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刻,你蹲下身去,幫我系鞋帶。我刷的一下臉通紅,那么多雙眼睛看著。有的起哄,有的尖叫。
...
緣分有時說起來,很奇妙。幾次學校的春游秋游,仿佛是專程為我們舉辦的。游磨山坐索道,逛公園坐摩天輪,班級里幾十號人,從矮到高。雖然排著長長的隊,可能身高相仿,最后總是能分到坐一個車廂。每一次,都是內心里滿滿的心安和滿足。
逝者如斯。我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起我常常不分場合地因你分心。無論干什么,都會想此刻你在干什么。你是太慣于外面放飛的候鳥。而我,是永遠蹲在水里游的魚。
我常常想,不能再這樣下去。甚至發誓,不能再見你。并且,一定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把理科趕上去。
終于有一天放學后,我鼓起勇氣對班主任語文老師提議,將同桌的你調走。為這個決定,我真正前后忐忑數日。果然,第二天你就被調到楚河漢界的那一邊,從此,只能遙遙相望。
從此,我像變了一個人。我開始上課認真聽講不再一絲一毫的走神,課后居然買整套的試卷做題。最后竟然,還開始挑戰奧林匹克數學題庫。
從此,我只能在老師在點你回答問題時,深深深深地看你。害怕遲疑引起懷疑,總是裝作不經意。可是,你從此反而墜落。日日與同學在后面混,課上混課下混,連考試都混。
從此,你在人群中任何地方再沒有我。
一次,你當著面與一群同學,其中一個一直苦苦喜歡你的女生玩什么棋牌類的東西玩的大歡特歡。轉過身去,我的自卑竟然就無處鈍型的劃落畢現。
又一次,我留字條與你,放學跟你解釋。就在我在校外等候你出來時,卻眼見你,被男同學載著自行車疾馳而去。我從此,再沒有一個哪怕冰釋的機會。
畢業多年,不知去向。
于一個因緣巧合的念頭,在人人網上隨意敲上當年學校信息,搜索出來的其中一人影影約約覺得是你,QQ搜索器里打出那個號碼,顯示出來的信息已經確定無疑。結果居然還讓我一個陌生人看到了你的空間,以及你的這些年。這些年歷程。
五年來,我看著你與現在的妻子從外地生活戀愛,到如今的結婚生子。她是你自大學時候開始自始至終的陪伴,當然不是我這個渺小的幼年同窗所能企及。
對你滿心的祝福。以及自己埋在心里十多年的釋然。
就像你在我生日時用空間禮物送我的滿滿一盒玻璃心,滿滿的一盒“good luck”。
? ?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