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一年,童珍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她要出軌綠了老公楊波,以此報復他。
楊波背著自己有事兒,她越來越認定。仔細想想,兒子有多大,楊波就有多久沒跟自己親熱過了,確切地說,這歷史比兒子的年齡還悠久,孕八周開始,為了多給孩子賺點奶粉錢,楊波接受了單位的外派任務,去印度項目部任現場技術指導,除了雙份工資還有每天600元的生活補助。這對于前腳貸款買房,后腳媳婦懷孕停工在家的重大支出現狀來講,是很及時的。
所以,楊波沒有見證童珍大腹便便的過程,離家九個月后,一進門他就當了爹。
童珍這個孕期過得相當辛苦,普通人吐幾個月就胃口恢復了,但是她不一樣,尤其是孕早期,一點兒油腥味都能引得童珍狂嘔不已。到后來,連膽汁都吐出來了,童珍媽媽便壓著女兒去住院,每天打營養針,一直臥床到五個多月,童珍臉上才恢復了一點人氣。
想著自己那么難受,楊波卻不能陪在左右,童珍就在心里罵他,同時也發誓這輩子再也不生第二胎。但是想想,家里的男人為了能給自己和孩子一份安穩點的生活,一個人辛苦在外,心里也就沒有那么難受了。
臨近預產期,童珍跟楊波說:孩子快出生了,你馬上回來吧。楊波答:好,我把手頭的工作交接完就回去。
因為一直沒有入盆和生產跡象,孕40周加1天時,童珍辦理了入院手續,醫生說童珍肚子里的孩子太小,既然現在沒有發動跡象,羊水情況也還好,那就掛幾天水,讓孩子再長幾天,娘胎里足的孩子出生后好帶。一直堅持到41周,童珍被人工破水了,催產素掛了兩天還是沒有動靜,又趕上胎位不好,童珍挨了一刀,兒子被剖了出來,小家伙只有2400克,很小一只。
孩子出生后因為黃疸問題住院治療兩周,剛出院沒幾天又因為去社區注射疫苗感染了輪狀病毒,再度住進醫院,那段時間,童珍熬得又脫了相,連奶水都憋回去了。好在楊波回國了,童珍的心里也算有了主心骨。
那時候,童珍媽媽一直在幫襯女兒帶孩子,臥室一張大床,童珍和媽媽分別睡在孩子的兩邊,為的是可以第一時間做出反應,這種模式直到楊波回來也沒有改變,娘倆的理由很一致:楊波睡覺鼾聲如雷,怕吵到孩子。
在孩子的屎尿屁里翻滾了三年之后,童珍終于恢復了職業生涯,童珍的工作單位就在孩子幼兒園附近,方便接送??吹脚畠焊鈱O的生活轉入正常節奏,童珍媽媽放心的回老家去了。
這幾年里,童珍的生活跟單身一樣。楊波基本不來自己跟兒子的房間,上衛生間和洗澡也把門閉得緊緊的。以前母親在,童珍想著也許有這方面原因,畢竟不是自己媽,穿戴等各方面都不能太隨意,但是母親走后,楊波竟然還是一副柳下惠的樣子,這讓童珍漸漸起疑。
除了舉止行為上的怪異,楊波越來越晚的到家時間也讓童珍氣惱。似乎他是算準了童珍的作息時間,一般九點鐘陪孩子上床講故事,孩子睡后童珍自己洗刷,差不多十點鐘童珍就準備睡了,她這人缺了啥都行,就是不能缺覺,從小到大的習慣。而楊波在晚上十點之前從沒回過家,問他就說加班,雙休和節假日的,他也是能躲出去就躲出去。似乎怕童珍盤問,每月15號,楊波都會轉兩三千塊紅包到童珍手機上,只簡單地說:這月的加班費發了,交給老婆。童珍積攢數日的怒氣通常會在加班費發放這天得到釋放,數目稍多時,她還會滋生出幾分老公賺錢養家不容易的心疼。
有一個周末,天降傾盆,楊波被天災堵在了家里。就在那天,有早起習慣的童珍悄悄溜進楊波房間,她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貼近楊波,將手伸進他的棉質背心,勾起手指在他背上輕撓,從楊波的呼吸感覺到,他醒了,但是不知怎么地,他的身體就一直僵在那里,面都沒有轉過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最初曖昧的情緒轉變成了慍怒,連鼻息都是火冒三丈的節奏,童珍抽出手攥成拳,使勁打在了楊波背上,心里憤憤道:你可以,裝是吧?我童珍今天發誓,要是我再來招你,我就改姓。
行動上的暗示受挫后,童珍的情緒漸漸不好了,她覺得自己像被嫌棄的一塊咸魚。也是,懷孕時臉上生出的斑雖然淡了,但曾經水嫩的臉再也沒有了昔日的光彩,盡管兒子出生時斤兩少,自己肚子也不大,但腹部和大腿上還是留下了妊娠紋的痕跡,一條條白色的細紋密布在身體的中段,難看死了。
楊波一定是嫌棄自己了,童珍最初這樣想。很多事情架不住一個勁的猜測,當你在意時,你的心里會迸發出無數個自以為是的理由。自己身上的原因找完了,童珍認定楊波大概是外面有人兒了,否則,這幾年青燈寡欲的日子,他怎么可能熬的過來。
童珍決定調查楊波,趁楊波不注意偷偷查看他手機的通訊和聊天紀錄,這種機會不容易逮到,斷斷續續的進行了兩個月,童珍并沒有發現異常,躺在聊天榜最熱位置的永遠都是那么幾個人,從他們的聊天內容上看,都是工作。
但是童珍覺得,是狐貍就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就像上一次,她覺得自己馬上就可以抓現行了。那天,童珍被單位派到楊波公司附近的商場做宣傳,有了心事的童珍跟領導申請了自己單獨行動,背包里塞了一摞宣傳單頁,她偷偷轉到了楊波公司前。那是上班時間,原本童珍沒抱什么希望,但沒想到楊波竟然從公司大樓里行色匆匆的出來了。
出門后他迅速上了一輛出租車,像是提前約好的,好巧不巧的,童珍面前停過來一輛載客過來的出租車,還沒等上一位乘客下來,她就坐了進去,指著前面的出租車說:師傅,幫我跟上那輛車。出租師傅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這位一臉焦急的女性,沒說話,一踩油門車子就駛了出去。
出租師傅技術不錯,在車水馬龍的城市間跟隨了半個多小時,最后在北郊一座豪華大酒店前停下了,童珍看著楊波信步走了進去。
時值酷暑,童珍在酒店門口停車場上踟躕,她感到自己的心正狂亂地跳著,其實跟蹤來的這一路她都在努力克制某種情緒,那是一種憤怒,失望,無助的復雜感情。她想沖進去像電視劇中呈現的捉奸現場一樣,但是想想如果那樣,自己這個家真的就到了大廈傾倒的那一刻,漫天塵埃,自己和楊波十幾年的感情也就徹底灰飛煙滅了。內心里有個聲音告訴自己要冷靜,于是,童珍決定,先拿證據。等啊等啊,童珍覺得自己快要被熱浪蒸化了,楊波重新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里。不是她期待中的兩個人,而是一群人,他們談笑風生地跨上了停車場上的一輛七座商務車。
不用刻意觀察,童珍也知道包括楊波在內的五個人里,都是男人。
這次經歷,讓童珍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徹底垮塌,像是拉滿了弓卻在箭出鞘的那一刻突然被人撤去了前方的靶心,她覺得自己好累,也嘲笑自己的不堪。她告訴自己:童珍,至于的嗎?別人嫌棄你,你不能自輕,離開楊波,你照樣可以過得很好。
從那之后,童珍不再支出自己的時間在猜疑上,她開始重新裝扮自己,漸漸地,她發現取悅自己是件特別幸福的事。另外,同事老張時不時送出的關懷,在反省過后的童珍看來,也沒有那么不堪了,她也是個女人,也需要溫情的陪伴,被人關愛的感覺能撫慰很多生活帶給你的不快,甚至,有時候,她還想把這種曖昧再往前進一步,沒錯,因此綠了楊波也是件挺解恨的事情。
內心種下一顆怎樣的種子,它就會蔓延出怎樣的枝椏,童珍跟老張間的關系進展神速,悄悄算下來,她已經單獨跟老張約會了好幾次,吃飯,唱歌,就差開房了。那段日子,童珍如沐春風,楊波在生活中給她帶來的不快之坑,老張都替他填上了。
被一通電話催去醫院時,童珍剛把兒子安頓入睡正準備跟老張視頻,她還惱這么晚誰還來電話,她沒有想到那時的楊波正在醫院的急診室被搶救。楊波在當晚的應酬中突然倒地,救助的很及時,幾乎沒有浪費時間,醫生說是腦中風,在ICU住了七天后楊波被轉入了普通病房。
雖說這幾年矛盾重重,但楊波是孩子的爸爸,這種時候他出了事,童珍還是當仁不讓的承擔起了照顧重任。給楊波接第一泡尿,縈繞在童珍心里幾年來的陰影就真相大白了。
最初,楊波按鈴請護士幫忙小便,他費勁的把童珍往外支,童珍氣急了,跟護士說:沒事沒事,不用辛苦您了。她一把薅下楊波身上肥大的病號服,發現楊波小腹到隱私部位有一塊明晃晃的傷疤,巴掌大小,昔日,她認為愛人身上最雄偉的所在也牽連在內,肉眼可及的疤痕讓人觸目驚心,一下子,童珍的眼淚就流出來了。
她啥也沒說,顫抖著雙手為楊波接了尿,楊波滿嘴含混不清,童珍聽了個大概:印度……受傷……有錢……卡上……密碼…….生日。費勁的說完這些,楊波用手指了指童珍。
那一刻,童珍伏在楊波身上哭了很久很久,她慶幸自己并沒有因為一顆報復之心跟老張發生實質性不可挽回的事,她對楊波說:親愛的,多大點兒事……你趕緊好起來,我們一起好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