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最近這幾天很郁悶,一回到辦公室就開始發牢騷,嘆息聲不斷。我就不明白了,一個剛剛工作的小姑娘會有什么事呢,難道是?如果是戀愛的煩惱,我這個老年人也幫不了她啊。
英子似乎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白著眼,沒好氣的說,“張叔啊,就知道你又不正經了,想歪了。”她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還不是平安街角那個怪怪的倔老頭害的,這次看來需要你親自出馬了。”
“又是那個怪老頭啊!”我也嘆了口氣,這下麻煩轉移給我這個小老頭了。英子似乎一下子就高興起來,哼起了小曲。一邊哼一邊說“我請你吃飯,吃飯,那里都成,小女子先謝謝張哥的搭救之恩。”說完做了一個鬼臉,坐在她的位子上,又哼起了歌。
每次都這樣,幫忙了就是哥,不幫忙就成叔了。唉,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要命,我算是認命了。自從當上小科長,我簡直成了她的保姆,每次遇到難題,我就會被她強行收買了。
現在是2382年,我們這個小部門隸屬于中國區環境資源規劃署,目前主管中國區西部X城南山區環境監測及災害預防工作。監測所里人不多,我和英子在環境預警部門。當然在如今的社會,人工智能被廣泛應用,具體的監測基本上都是智腦在做,我們的工作就是進行人工評估,預測短時間內所管區域環境危害問題。
那個倔倔的老頭,我好多年前就已經認識他了,每年都會成為一個頭疼的問題。說起來也是一個小事,可往大了說也是一個大問題。主要的原因在于老頭開的那家小小的非洲餐廳,主打的美食就是焗蝸牛。這都沒什么,怪就怪他用非洲蝸牛。
唉怎么說呢,非洲蝸牛是一種外來物種,沒有天敵,對自然環境破壞極大,多少年前已經嚴令禁止。可這個倔老頭到好,餐廳的名字就叫非洲蝸牛餐廳,雖然好多年前已經使用人工養殖的澳洲蝸牛了,他就是不愿意改餐廳的名字,怎么說都沒辦法。每年都有一些環境監督員會檢舉、報告,不管也不行。每次報上去,執行部門總是沒有了聲息,我也問過了,老頭是功勛,對地球的航天事業做出過卓越貢獻。
我想起上次韓部長的話,“老張吶,你們南山區的秦老頭就別管了吧,讓他玩玩就好了,不用管。”領導都這么說了,我還能怎么做。本來這件事就算完了,可今年剛工作的英子非要自告奮勇的去辦這件事,怎么勸都不行,于是有了開頭的一幕。
我很想把這件事撂下不管,可這個樣子對英子這個剛剛入職的年輕人來說,真的好嗎?我放下手頭的工作,向英子打了個招呼,就出了門。
平安街離我的單位很近,不到3公里,我也懶得叫車,一路溜達著走過去。最近的天氣不好,城市里的霧霾很重,于是大型城市施行了嚴格的禁空令,街上幾乎沒什么人,顯得冷冷清清。雖然最近10年政府加大了環境治理工作,可近50年來頻繁的航天發射嚴重的破壞了地球的環境,大氣層成了布滿窟窿的篩子。
最近10年新的航天技術開始興起,大氣層的破壞趨勢得到抑制,可完全恢復可能需要漫長的時間。上次去開會的時候,專家做了簡要的報道,我大致了解了如今的新技術。
那就是在非洲的坦桑尼亞區,依靠著屹立馬扎羅雪峰修建的長約100公里的巨型真空超導懸浮滑道,借助這個滑道,可以很輕易的把飛行器送入外太空。由于大部分都依靠的是電能,所以對環境的危害幾乎可以忽略。我常常想,這是那一個科學家有這樣宏偉而超乎尋常的大腦啊,我很想見他一面,可那是不可能的事。
走著想著,不一會就到了平安街非洲蝸牛餐廳前。這條繁華的步行街上,是X城僅存為數不多的遺跡,還保持著100多年前的樣子,可即便如此蝸牛餐廳仍顯得格格不入,原木裝修的門頭似乎有好多個年頭,一些樹皮開始剝脫,門楣上掛著一塊原色木板做的招牌,六個手寫的大字非洲蝸牛餐廳。
現在雖然沒到飯點,可蝸牛餐廳里的客人卻很多。大部分都是年輕人,一對對的情侶。說是是非洲餐廳,可店里并沒有放激情的非洲打擊樂,反而有舒緩的古典音樂流出。
靠近門口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吧臺,貨架上放著幾瓶酒和一些小擺件,旁邊的墻上有一個用蝸牛殼組成的雪峰,下面寫著幾行文字。主要是對乞力馬扎羅山的簡介。
文字如下:
在乞力馬扎羅雪山的兩個主峰基博和馬文濟之間,有一個10多公里長的馬鞍形的山脊。此狹長的地帶如同一個正立的U,在U型的底部,海拔約3000米左右,是高沼草原帶。
在這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草場,生活著許多小型的脯乳動物,而昆蟲則較少見到,但有一種蝸牛卻頑強的生活在這里。每逢雨天,他們會沿著緩坡向上爬,直到凍的僵硬,仍不會回頭。雖然到死都不會爬上山頂,可不知為何,幾百年來,一批又一批的蝸牛義無反顧的倒在前進的路上。
這副蝸牛殼做的畫和文字也是這家店最大的特色。我有幸在這兒吃過飯,那個味道真的沒的說,好極了,可蝸牛我是不想吃的。這種黏黏的軟體動物,我看著都心疼,讓我吃,真的難于下口。
吧臺后面的小姑娘叫金月靈,大家都會喊一聲靈兒。她是秦老頭的遠方親戚,認識我。每次來這家店,靈兒都會和我打聲招呼。
這不,我剛進店門,靈兒清脆的聲音就傳來了。“張叔,你來了,找韓爺爺吧,他在后院。”說完就忙去了。
我從狹小的餐廳里走過,空氣里彌漫著飯菜的香味,還有情侶的呢喃聲。繞過后廚的時候,和大廚金子打了聲招呼。金子是這家店的主廚,喜歡學習古老的菜譜,年齡不大,可做菜卻算是老人了。拐一個彎,推開一扇小門,后面是一個小小的院子,大約30平米,中央栽著一棵桂花樹,樹下有一個石桌。
這會兒,韓老頭正躺在椅子上,面前的茶杯冒著裊裊的香氣。他正對著我,看到我就后,揚了揚下巴,示意我坐下。
我找了把椅子坐下來。“你是不是又來勸我,這兩天不是個小姑娘嗎?怎么換了一個老頭來啦。”韓老頭聲音很是冷淡。我知道他的脾氣,每次都是這樣,一副拒人千里的樣子,其實人挺好的。這不我還沒說話,他就又開口了,“我知道你是工作,我也不為難你,和我喝一杯,我要是高興了,就答應你,好不好?”
每次都一個模式,每次都騙我,我在他這里喝酒不下十次了,可結果呢?他總是沒有喝高興過。唉。我該說什么才好?
別看韓老頭70多歲了,可身體硬朗,我這個假的老頭子真的是干不過他啊。我只好無奈的點點頭,看來今天下午就別想上班了。
韓老頭坐直身體,喊靈兒端來幾個小菜。然后倒了兩杯酒,示意我端上,也不說話,一口就干了。我沒有辦法,只好學他的樣子干了一杯又一杯。
韓老頭以前每次和我喝酒都不說話。可今天,才喝了三杯,他就開口了。
“我知道,你今天會來,因為我給那個叫英子的小姑娘說了,你不來,我就不改名字,哈哈,生氣了吧。”他摸摸下巴上短短的胡子得意的說,“你看,你不是來了嗎?”
我很生氣,就沒好氣的說,“我知道啊,每次你都騙我陪你喝酒,最后又不答應改名,我早就習慣了啊。”
“習慣個屁,我那是可憐你,懂不懂,不然你到哪里喝酒去?”韓老頭得意的笑,一張臉都有點扭曲。我那個恨啊。可不的不承認,沒有韓老頭我真的還喝不上這酒。社會的進步讓人吃一次傳統菜品,喝一瓶古法釀造的美酒都成了奢侈的事。于是我猛喝一口說“謝謝啦,我是認真的,特別感謝你的酒。”
韓老頭沒有搭話,他端著酒杯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才喝了那杯酒。
“這次我是認真的,名字這幾天就改,這么多年我也想明白了,有沒有蝸牛真的沒有關系的。你說是不是啊?小陳?”
我驚呆了,不會是中獎了吧,這件事就這么容易的辦成了。我暈暈乎乎的說“是是是,謝謝,謝謝。”
韓老頭不理我,仍然在哪說著,可不知為何,我看到他那雙深邃的眼眶里有光點在閃爍。
“有些話我一直不想說,現在想明白了,就說給你聽聽吧,你可能也聽說過我是航天專家,可是你知道我最初是做什么的嗎?”他問道。
“做什么的?”我很好奇。“你絕對猜不出來的,哈哈,就連我也不敢信吶。”韓老頭大聲說道,“我是一名護衛,護衛懂不懂?”我有點不信,怎么會是護衛呢,護衛有又怎么成為了一名航天專家呢?我真的很好奇。
韓老頭又喝了一杯酒,然后放下酒盅,站了起來。他抬頭望著遠方出神,好久才轉過身,看著我說,“我的經歷也算是一個傳奇,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希望你能理解這么多年來,我的難處和苦衷吧。”然后,他坐了下來,慢慢訴說著往事。
韓老頭原名,韓勝云,事情還得從50年前說起。那年,年輕的韓勝云剛好22歲,大學畢業的他豪氣沖云,想著干一番事業,至于干什么還沒想好。可軍人家庭的父親根本不給他機會,自作主張的給他報名參軍,于是韓勝云同志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一名軍人。
那年是公元2232年,地球上的發達國家都忙著進行航空競賽,而不發達國家都忙著進行基礎建設。至于戰爭當然會有,可都與中國人沒多大關系,可軍人不打仗也要訓練,備戰成為一種常態,而這場預計的戰爭可能會發生在遙遠的星球或者外太空,所以精英戰士會進行航空航天相關知識的學習和訓練。
小韓這個時候只是一個新兵蛋子,可他強健的體質和軍人家庭的熏陶讓他在新兵連的訓練中脫穎而出。他以射擊、武裝越野、障礙翻越三項全優,綜合第一的成績完成了新兵訓練。恰好被前來選人的特勤大隊隊長高陽選中,而小韓同志的離奇故事也從這里開始了。
特勤大隊是一支特殊的部隊,訓練強度異常的大,而紀律又異常的嚴格。韓勝云同志不知道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總算通過了三個月的考核期,成為正是隊員。
成為正式隊員的第一天,韓勝云同志被安排了第一個任務。這個任務很簡單就是為四川成都某處的科研中心擔任警戒任務,往簡單的說,就是一個高級門衛。小韓同志很不高興,可大隊長高陽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任務,比到前線執勤更為重要,也是他正式入職后的第一個考驗。
郁悶的小韓同志不知道找誰吐槽,這個完全可依靠智能系統的門衛,為何還要他一個大活人去干這份工作。可吐槽歸吐槽,去不去報道又是另一回事。
接待他的是科研中心保衛處的劉處長,一個40多歲的中年人。簡單的交接完手續后,韓勝云同志成為一名光榮的門衛。對于他的疑問,劉處長是這么說的,人工智能的確可以做這些事,可科研中心的人啊,總會有那么幾個會因丟三落四的原因拒之門外,有時會嚴重影響實驗的運行。于是傳統門衛又開始上崗。
可憐的韓勝云同志不幸的成為了這碩果僅存的門衛之一,不知道是幸運呢?還是不幸呢?
因為初此次上崗,他被分到了科研中心大門的第一道崗,主要為進入的人員進行身份甄別和登記。小韓同志很郁悶,可這是第一次考核,就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去。
科研中心的人員組成很是簡單,只有30多號,韓勝云對著光腦,一張張翻看。有的非常年輕,有的年齡很大,可空中的屏幕上并沒有他們的職務介紹,這可能是為了保密,這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韓勝云上班一周,什么都沒發生,可他還是期待未來會發生點什么。
這天小韓同志遇到一件棘手的事,來人是一個位年輕女性,20多歲的樣子,烏黑光潔的秀發松散的披在肩上,穿著一件鵝黃色暗紋的連衣裙,背著一個乳白色雙肩小包,腳上是一雙白色闊口平底鞋。急匆匆的樣子,直直的往門里闖。小韓急忙攔住她,敬了一個軍禮,然后問:“同志,你好,請出示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