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好天氣

“吟子,外面的世界會很殘酷吧,我這樣的人會很快墮落的吧。”

“世界不分內外的呀,這世界只有一個。”這個溫潤靜謐的老婦人以從來沒有的堅決說道。

一直很奇怪我怎么在一邊感受著與心上人的心動與曖昧,一邊讀這本關于失戀的書。

原來是因為讀完書的第二天我就要遇見一次失戀的情緒,噢,上天真是好安排,一盤棋下得步步精妙。

主人公知壽跟我是挺不一樣的類型吧,一直覺得沒有得到足夠的愛的她,偏生對回憶有著很深的執念,在開始的時候就懷著失去的恐懼,所以不斷地順走別人的香煙、仁丹、頭發、圓珠筆等無足輕重的物事,只為著那份殘存的氣味能帶來一絲絲的慰藉。她用年輕的皮膚故意向吟子炫耀,實際是因缺乏吟子那份淡然自得的不甘。可是母親會嫁作他人婦,戀人會愛上另一個柔美的女孩,工作的升遷會讓知壽作別這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老人,她不得不走向一個人的世界,在一無所有的時刻面臨新生或者深陷泥沼。

我卻天生是個不愛回憶的人。準確來講,我是個糊涂蟲,在各類落東西事件中過著日子。老媽說你能不能對生活上點心,朋友說你每次起身都從上到下里里外外檢查一遍,我說我都做了,但我還是在持續不斷地遺忘,就像老天愛跟我開玩笑。我以為這樣的心性也不是壞事,雖然生活常有些小麻煩,但也許就能對人世間愛別離不那么掛懷,就能不回頭一直往前走,就像從小到大的畢業離席我從不落淚。

可是知壽的敏感惶惑卻又讓人似曾相似呢。這個二十出頭只身來到東京的女孩,這座城市的繁華帶著致命的誘惑,哪怕它的皮膚下藏滿瘡孔和無情,看不清自己的未來也好,得不到一個相知相惜的人也罷,每日的清晨是既不悲觀也不樂觀地努力過活。一邊貪圖永遠年輕的美好,一邊羨慕閱盡苦難的從容,想要知道:

為什么這個世界的悲傷和空虛沒有盡頭呢?

“哪兒來那么多傷春悲秋的無病呻吟。”

彼時的我拍下晨曦中盛開的櫻花,將陽光下這些粉色的心跳發給他。

萌動的春天是戀愛的季節,我想多么幸運,讓我遇見了他,在這個希望和絕望彼此攀附的城市,在我青春而充滿熱情的二十歲,我忘記了生活本該不好也不壞,忘記了悲傷和空虛是因易逝的快樂而存在。

都說戀愛會把一個聰明的女孩變成傻姑娘,這些聰明的女孩平日里比誰都灑脫,卻也會在愛上一個人時心甘情愿地奮不顧身,我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嗎?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是個傻姑娘。


又一次叫人瑟瑟發抖的大幅降溫,又一次期待好久的見面,又一次深入平靜的交談。深入得足以澆滅我的沖動,平靜得讓人心生絕望。

一周來微信上無微不至的關心曾讓我生了戀愛的錯覺,沉靜的作別過后是我如鯁在喉的無措。曾說我是難得懂他的女孩,每天發著早安晚安的問候,一句句“等你”講得人心軟……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錯了吧。

“我很喜歡你。我以為我不會先講這句話,但我說了。”在又一個早安之后我回復了這些話,半夜3點的眼淚實在要找個流泄的去處。

“謝謝你,你很勇敢。”

我想笑,我的勇氣不需要你告訴我知道。

“但我不想談戀愛,但你知道我也比較喜歡你的。”

哦,是“比較”哦,沒有崩塌的感覺,頂多有一點點可笑。

笑的是我自己。

他沒有錯,正如他所言曾在戀愛中受過太多傷害,不愿再面對這些壓力是正常的吧。我深知他是如此真摯的一個人,而非故意要來傷我,就算那些文字曖昧叫我遐想,面對我時也從來是發乎情止乎禮的對待。

只笑那橫沖直撞的天真,和在呼嘯北風與燦烈陽光激烈交雜的三月里,滿心滿眼都只剩下一個幻影。

我好像一度奔著黑暗中的光亮跑去,渴求著到達之后的溫暖,卻渾然不知這光明的出口意味著沒有盡頭的深淵。

平淡如菊的吟子曾回憶過去:“那是年輕時的、沒有結果的戀情。我那時候整天地哭,非常憎恨這個世界,我好像把一輩子的恨都用光了。”用光了恨的力氣,是否也用光了愛的勇氣呢?可暮年的吟子證明自己并沒有失去對世界的溫柔——她和自己的舞伴相愛了,知壽常常嫉妒這份愛情,因為她對自己那黏糊糊而難以駕馭的情感,似乎早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生起了執著心。

眼淚在我面前化成了泡沫,一戳就破,原來叫人痛苦的不是愛情,而是執著。

曾那么激烈地想在世俗中找到一個存在的位置,后來我終于學會不再一味盯著遙不可及的未來,曾那么貪心地想要得到所有美好的東西,結果不過是什么都得不到,不是早就知道,凡我所欲,上帝必不賦我嗎?怎么這一次,又開始執著于一場鏡花水月了呢?

如果虛幻的思戀是膠著的痛苦,那么只需要一個真相就可以將我打回原形。

我告訴他:謝謝你的坦誠。

繃緊的心弦在這一刻松懈下來,這不是結束,只是這真相讓我不再有所欲求,不再深陷于一個表情和一句話的溫柔,也不必為每一個見與不見的細節焦慮。我仍可以做回那個每日充滿力量的自己,贊嘆世間所有的美好而不只愛情,玩笑地詛咒故意虐單身汪的恩愛,繼續讓永無止境的八卦事業在風中搖擺。

我不需要故意在他面前展示我的灑脫,也不會要他某一天后悔錯過了我。我還是會和他分享快樂和難過,多一個知心的朋友是天底下頂頂可貴的事情,不是嗎?我說過我珍惜和他的情誼,那從此我可以在他面前做一個嬉笑怒罵的自己,因為友情,因平等和從不勉強而天長地久。

原來落淚之后,我還是不愛掛懷的一個人。3月難以捉摸的天氣限制了我的腳步,也限制了這顆心的知覺。

在我覺得好像失戀的這一天,天氣卻格外地好。

一個月來第一次從郊區的象牙塔溜進這座城市的喧嘩,拉上閨蜜壓過上海好幾條老馬路,看橫亙的枝椏中那抹淡淡的夕陽,看尚未回暖的空氣中湛藍的天空。破了個口子的心竟然奇跡般地開始痊愈,前一夜鼓滿衣袖的冷風化作鋪天蓋地的陽光,照得人雙頰暖烘烘。

“好天氣里那種孤獨,既無奈又美好。”

我不敢說這顆心可以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毫無知覺,也許它留有愈合的痕跡,寫著孤獨的注腳,但它仍然可以長出自己新的美麗。

就像哪怕我是飛蛾撲火地奔向愛情,卻也可以在寂滅過后得到涅槃。

這是我一個人的世界,也是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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