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 紐約:煙火尋常,斑駁如故
? ? 2014年1月30日,星期四,美國紐約。
? ? 紐約,這座名列全球第二大城市的“機遇之都”,它在持續了將近一個月的陰天、雨天和大雪天之后,終于在中國傳統春節前一日中雪轉晴。
? ? 對于這座金融大城來說,向來不缺少奇景奇觀——
? ? 當紋身師在各個街區精心雕琢他人皮膚,試圖創造出他人眼中的那份獨一無二;當靈媒在八十大街附近深度催眠抑郁癥患者,試圖解決心理疑難雜癥;當街頭音樂家站在人行道上不知疲倦地吹奏著薩克斯,試圖解決三餐溫飽......沈家成員又在做些什么呢?
? ? 華裔富商沈家明早晨乘坐灣流G650私人飛機前往棕櫚泉,只為和兩位商友打一場酣暢淋漓的高爾夫。
? ? 情人蘇薇在下午兩點零一刻來到了聞名世界的第一購物天堂第五大街,短短一小時,她逛了不下八家頂級品牌店,拿著一張鈀金卡隨心所欲的大肆揮霍。
? ? 獨生女沈慈剛結束一場異國旅行,此刻正在返回紐約的飛機上,明亮的機艙里有上佳干紅,空姐服務周到,斷斷續續為沈慈續了六次杯,最后忍不住感慨女乘客好酒量。
? ? 女婿江少陵……
? ? 這一日黃昏,江少陵不曾因公事出沒于華爾街,更不曾因應酬現身曼哈頓。他在天氣放晴的1月尾聲,難得推掉繁忙工作,于時代廣場下車,迎著夕陽慢步前行,隨從保鏢鄭睿緊隨其后。
? ? 這里是時代廣場,七彩霓虹絢爛閃爍,各大屏幕依次播放著電視節目、新聞快訊和當代流行樂,當江少陵在行人中寂靜穿梭,這一刻驚艷行人眼球的,何止一個時代廣場!
? ? 江少陵長得很好看,“好看”無關恭維,甚至用“完美”來形容他的顏值也不為過。當這個身高1米85,擁有精致比例身材的男人穿著黑色中長呢外套,站在時代廣場大街仰望上空時,這樣的顏,即便是天涯窺探,也足以在日后被人一眼認出。
? ? 在紐約某些特定地點,比如華爾街,中央公園,或是時代廣場,偶爾能看到有一種原本棲息于懸崖的老鷹在紐約上空盤旋,它們像是最高貴的戰士悠閑地巡視著這座城。此刻數鷹出動,江少陵望鷹出神,殊不知姿容驚世,攝人心魂,致使行人紛紛側目。
? ? 夕陽歸家,數只飛鷹在時代廣場盤旋片刻,忽然凌空而下,如飆風般掠過江少陵頭頂上空,朝東南方向疾飛而去。
? ? 東南方,正是沈家莊園所在。
? 深夜11點,當沈家莊園被黑夜無情吞噬,當巨鷹攀附在沈家莊園一角蟄伏不動,同樣在暗夜里蟄伏不動的,還有一個江少陵。
? ? 明日便是春節,沈家大家長沈家明雖然自小生活在美國,卻極為看重中國習俗。一句“春節本是合家團圓日”,足以讓沈家成員齊聚歸巢。
? ? 這個時間段,沈家明早已從棕櫚泉返家,也許此刻正摟著蘇薇安然入睡;沈慈更是在深夜時分抵達沈家,據說沈慈回來時滿身酒氣,在洗手間大吐一場后,連晚飯都沒吃,就直接回房睡覺去了。
? ? 唯有江少陵,他從黃昏6點到深夜11點,整整五個小時,推開所有工作,在這段時間里他都做了些什么呢?他用了兩小時逛商場,用了兩小時回私宅江水墅處理家務,另外一小時……
? ? 他在沈家莊園附近足足停留了一小時,他在等,等里面“那盞燈”熄滅,更在等那個“她”入睡于夢中……
? ? 這一晚,江少陵遲歸,僅驚動了數名門衛和守夜大管家。
? ? 江少陵上了二樓,打開起居室,觸目一片漆黑。臥室在起居室西南角,咫尺之近,他在門外卻駐足了長達一分鐘,最后開門入室,臥室大燈休眠,只留一盞睡眠燈在漆黑中散發出柔和的光暈。
? ? 沈慈背對著他,睡得正熟。他一步步走近,雖無法看清她的睡容,卻看到了她披散在枕上的長發,濃密之余卻難抵發色寂寞......
? ? 再來說說沈慈。醉酒空腹作祟,沈慈睡得并不安穩,數分鐘前有腳步聲欺近床畔,她或許不察,但身上被子移動,卻足以驚醒她了。
? ? 沈慈醒了,同她一起蘇醒的,還有一把常年埋葬在枕頭之下的斯密斯威森M-10左輪手槍。
? ? 初春夜,當沈慈驟然坐起,手勢疾快地取出枕下手槍,黑漆漆的槍口對準江少陵時,朦朧的睡眠燈將夫妻兩人的面容刻畫成了靜止不動的驚悚畫作,畫面極其詭異。
? ? 他和她夫妻一年半,但夫妻情在這一刻竟是如此薄弱。
? ? 即便目睹床畔之人是江少陵,沈慈握槍姿勢依然如舊,她懶懶地注視著江少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 ? 數秒前,沈慈睡中被子滑落,江少陵彎腰幫妻蓋被,本是夫妻溫情事,不料驚醒沈慈,短短一秒已有槍口對準了他的額頭。
? ? 死機乍現時,江少陵的雙手甚至還溫存地貼放在被子上。
? ? 江少陵不驚也不躲,他的無波,再加上沈慈的熟練漠然,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好像這樣的情形早已在夫妻之間上演了千百遍。
? ? 江少陵目光沒有在沈慈臉上過多停留,更不曾出言諷刺妻子有本事一槍打死他,他無視那把虎視眈眈的死亡之槍,慢慢地站起身,就那么步履從容地離開了臥室。
? ? 夫妻久別再見,竟是無話。
? ? 室內再次被沉寂充斥,沈慈輕描淡寫地移開視線,把手槍放在枕頭之下,重新躺下入睡。這次她入睡時間很快,最重要的是:一覺天明。
? ? 未曾被她“注意”的床頭柜上,有一只泛著七彩名鉆的首飾盒,它在30日深夜被江少陵悄然安放,卻在31日清晨被沈家傭人在垃圾桶里找到。
? ? 傭人打開,那是一枚藍鉆古董胸針,市值幾十萬美金。傭人私下咋舌:sylvia揮霍敗家,這輩子怕是治不好了。
? ? 沒有人知道,這枚藍鉆古董胸針,曾在30日夜晚八點被江少陵購得。在此之前,從不逛商場的他,卻極為罕見的花費了兩個小時來為妻子選購春節禮物,但被妻子沈慈丟棄,短短兩秒足矣。
? ? 至于盒中物,沈慈無心知,也終究再無所知。
? ? 翌日清晨,紐約陽光微露端倪,因為太過溫和,所以未能穿透云層,天色格外陰暗。這天是2014年1月31日,中國春節。
? ? 在陰霾濕冷的天幕籠罩下,沈家莊園散發出它獨有的冷艷氣質。這是一座美如宮殿的豪華莊園,當應季小鳥飛過沈家數棟建筑群,飛過沈家網球場,最后停落在傭人房頂上,殊不知此時此刻正是傭人最為忙碌的時間段。
? ? 沈家莊園大管家名字叫馬修,他是一位看起來有些嚴厲,不茍言笑的英國人,迄今為止他已負責沈家日常運轉長達十六年,深得沈家明信任。
? ? 這天清晨,沈家工作人員看似都在井然有序地忙碌著,誰曾想莊園偏南側的廚房里卻是好一番驚心動魄。
? ? 春節期間,沈家菜單皆是大管家馬修一手操辦,有關于菜肴安排,馬修分別征詢過沈家成員:沈家明口味偏淡,素食為主;蘇薇口味偏甜,南方菜居多;江少陵對飯菜并不挑剔,各菜適宜;唯有沈慈……
? ? 昨晚沈慈回國,馬修見她醉意醺醺,就把詢問菜品的事挪到了今天清晨。誰知清晨時間段,馬修尚未去見沈慈,沈慈就派她的保鏢陸離送來了她的早餐食材。
? ? 那是一個捕蛇籠子,籠子里裝著一條眼鏡蛇。那眼鏡蛇還活著,雖無法再咬人滲出毒液,但殺氣卻很重,馬修近前查看時,眼鏡蛇似是被激怒一般,蛇身前段豎起,頸部兩側膨脹,近乎仇恨地“瞪著”馬修,發出“呼呼”聲,怵得馬修后背生涼,呼吸驟停。
? ? 沈慈要吃蛇羹,并且指明要吃眼鏡蛇蛇羹。馬修看著那條瘆人無比的眼鏡蛇,極其隱忍地咬了咬牙,再次無比確定:sylvia,她根本就是一個大變態。
? ? 她叫沈慈,英文名字:sylvia。
? ? 父親當初為她取名“沈慈”,源自《說文》解析:慈,愛也。
? ? 女孩子取名“慈”,心懷慈善是好事,但對于熟識她的人來說,“沈慈”這個名字更像是一種諷刺。如果閑暇時歸類她的缺點,怕是兩籮筐也裝不完。
? ? 她的心理醫生陶艾琳教授曾說過,在沈慈身上有著極其明顯的“黑暗三性格”特征:自我中心(自戀者)、熱愛冒險刺激且心狠手辣(心理變態者)、善于撒謊喜將人玩弄于股掌(權謀者)。
? ? 醫學調查顯示,黑暗性格分數越高,異性緣就越好。通常“黑暗三性格”多是壞男人為代表人物,偏偏被沈慈玩得爐火純青,是曾有一度被她玩得爐火純青,至于現在......據說,現在的她已有所收斂。
? ? 清晨六點左右,沈慈正在一樓書房挨訓。訓斥她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他有一張溫和的臉龐,源于經商,眉目精明而又警覺,他今天情緒壓制的還不錯,雖然是在興師問罪,好在并未發火。
? ? 差不多十分鐘之前,傭人喚沈慈下樓見父親,當時的她早有預知挨訓是必然,但來到書房卻發現父親的訓斥焦點與她之前設想“三罪”逐一不符。
? ? 第一罪:她原本任職美國知名大學腦研究院,但她卻在2013年12月28日,未曾知會父親,更不曾知會江少陵,毅然決絕地選擇了離職。
? ? 第二罪:敘利亞境內戰火紛飛,文化遺產損毀慘重。離職后,她于2014年1月3日離開紐約,明知敘利亞國內局勢持續動蕩,可還是選擇了一次為時27天的冒險之旅。
? ? 第三罪:昨天晚上,她醉酒歸家,父親怕是會有意見。
? ? 抹殺前三罪,她從父親丟給她的數張照片里看到了她的“第四罪”,背景是帕爾米拉,女主角是她,男主角是林宣。
? ? 其中兩張照片闡述的是同一件事情:帕爾米拉古城遺址凱旋門。那天游客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她仰臉望著凱旋門,肩上披著一件超大式的波西米亞風圍巾,圍巾下擺觸及地面,再加上一頭長發未經梳理,所以略顯凌亂地披散在肩頭,看起來很是邋遢。她正在觀景,身后卻有人忽然用中文喚了她一聲“沈慈”,她下意識轉身,于是看到了互不往來多年的林宣,同時也迎來了林宣的一巴掌。林宣這一巴掌毫無征兆,腳下不穩的她不小心踩到了圍巾下擺,當場狼狽摔倒。林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以為他會說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沒說,風塵仆仆趕往帕爾米拉,似乎只是手癢難耐,只為一巴掌而來。
? ? 后面幾張照片所要闡述的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她和林宣住在帕爾米拉同一家酒店里,晨起吃飯時,林宣和服務生說話,她在鄰桌聽他鼻音很重,猜他應該是感冒了。飯還沒吃完,她就去了酒店廚房,憑借記憶里的中藥偏方,用蔥白、生姜片和紅糖親自煮了一碗湯,給林宣端了過去......
? ? 尚在進食的林宣,看也不看那碗湯,僅是薄唇開啟:“端走——”
? ? 沈慈看著他,沒有端湯離開的打算。
? ? 伴隨著“啪”的一聲脆響,她記憶中溫淡平和的林哥哥竟用手背揮落了那碗湯。碗碎了,湯也流了一地,林宣笑意泛嘲,拿起餐巾拭手,“沈慈,你確定你沒往湯里投毒下藥嗎?”
? ? 他的話言猶在耳,冰冷之余,似有憎恨積壓,郁結難舒。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方才蹲下身體撿拾著碎碗片,偷拍那人技術不錯,至少精準的捕捉到了她的笑意難撐……
? ? 她的每日行蹤都在他人的掌控之內,她卻不能發火,還要微笑面對,誰讓那個“他人”是沈家明,是她的父親呢?
? ? 沈家明喜歡喝茶,專業習茶幾十載,泡茶手藝在同輩富豪中可謂是無人能及。這天清晨,書房茶香濃郁,沈家明坐在椅子上沖好第一道茶,一邊燙杯,一邊開口詢問沈慈:“婚后,你和林宣還有聯系?”
? ? “沒有。”沈慈再次低頭翻看了一遍那幾張照片,越看越悲憤,偷拍那人八成是和她有仇,把她拍得這么丑,害她驟然浮起銷毀沖動。
? ? 沒有聯系?
? ? 關于信任值,沈家明有一位常年VIP拒絕往來戶,那就是他的女兒沈慈。只要是沈慈說出口的話,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管沈慈說什么,沈家明都會習慣性保持懷疑態度,并在真偽之間介于中立,如同此刻。
? ? 沈家明持壺倒茶,順著沈慈話音問:“既然沒有聯系,那他忽然跑到敘利亞尋你,又是為什么?”
? ? 沈慈呼吸一頓,她抬頭看著父親,茶倒好了,父親正在觀色察形,品茶舉動極為講究,喜茶者多能修身養性,偏偏父親素愛話里藏刀。
? ? “我不知道。”沈慈聲音很平靜。
? ? 不知道?
? ? 沈家明端杯聞香,扯了一下唇,似是笑了:“敘利亞戰火紛飛,林宣找到你之后,迎面就是一巴掌。我自認為這一巴掌打得很解氣,不顧及自己或是他人安危,你說這種人是不是活該被打?”
? ? 這種人?哪種人?今天是中國春節,沈慈沒有惡言相向的打算,她走向碎紙機,將手中幾張照片放到進紙口處,按下開始按鈕后,方才笑著說:“爸爸,對自己的女兒如此咄咄相逼,真的好嗎?”
? ? 沈慈的話并不影響沈家明,他啜湯賞味,表情依舊,語氣卻頗為銳利:“sylvia,身為人妻,你必須承認你失敗透頂,江少陵對你已是處處忍讓,不要再試圖挑戰他的底線,否則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的婚姻。”
? ? 沈家明說這話時,沈慈正背對著他站在窗前,窗戶半開,她站的地方又是風口,清晨冷風襲面,刮得她眼睛生疼,沉默了片刻,沈慈看著窗外平靜開口:“如果我已打算結束我的婚姻呢?”
? ? 她聲音不大,但她知道書房內的沈家明聽到了,就連路過窗外的某人也聽到了。
? ? 那茶原本潤喉回甘,卻讓沈家明難得皺了眉,談話間一直沒有正視沈慈一眼的他,終于側眸朝她望去,這一望方才察覺窗外有人,沈家明頓時有了火氣,手中茶碗更是被他“啪”的一聲按在了桌上。
? ? 沈家明書房與周邊環境互通,步行百米便是一棟私人圖書館,窗外佇立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剛從圖書館取了兩本書路過這里的江少陵。
? ? 身處歐美大國,帥哥型男可謂是滿大街都是,但像江少陵這么英俊的亞洲男人,若是明星、模特倒也罷了,但作為一名商人,這等容貌無疑是鳳毛麟角。
? ? 如今他就這樣醒目地站在窗外草坪上,似乎就連筆挺的白襯衫也能在瞬間迷人心思,只可惜他雖擁有令人驚艷的容貌,但這天清晨卻因紐約天空太過陰沉,所以連帶他本人也是寒氣逼人。
? ? 沈慈關上窗,從頭到尾她都不曾看向江少陵,但她知道江少陵在看她,就那么一直看著她……
? ? 書房里,沈慈無視沈家明隱隱顯露的怒氣,徑直朝門口走去。
? ? “你是故意的?”身后傳來父親隱忍克制的不悅聲。
? ? 她的手已經放在門把上,聞言轉過身看著父親,這一次她沒笑:“不,我是認真的。”
? ? 這天早晨,沈慈剛回到臥室就接到了一通電話,陶艾琳來電,說是有事情找她。沈慈撥打內線給馬修,吩咐馬修備車,她要出門。
? ? 馬修言語間有些猶豫:“可不可以延緩出門時間?我的意思是等吃完早餐您再出門,沈先生一向看重團圓餐,如果他知道您要出門的話,怕是會不高興。”
? ? 是免提音,馬修地地道道的倫敦腔在室內久久徘徊不散,沈慈保持沉默,她正在換衣服。
? ? 面對這份突如其來的沉默,馬修心知沈慈脾氣,不敢再規勸。
? ? 清晨霧氣很重,沈慈戴著墨鏡走出沈家主宅,她穿藏藍色中長款大毛領收腰呢大衣,腰帶松系,里配素色大衣裙,衣裙前后不規則,面料觸及黑色長筒靴,翩然而至。罕見的名媛范,出沒于薄霧中,竟美得如夢似幻。
? ? 馬修辦事效率極好,早已安排車輛停在草坪不遠處,有男子西裝革履,外配一件黑大衣,佇立在車身旁,頗像是一幅畫。
? ? 是陸離。
? ? 沈慈走近車身時,陸離已經打開了后車門,沈慈卻繞過車頭,直接打開了駕駛座車門,并拋給了陸離一句話:“今天你不隨我出門。”
? ? 陸離倒也沒多說什么,關上了后車門。他跟隨沈慈一年多,自是知曉她的某些小習慣,比如說:她若獨自開車出門,多半是去見陶艾琳,而他不愿拂逆她的意。婚前,名媛sylvia被父親監視多年,婚后命運加倍,一邊是父親,一邊是丈夫,她在雙重監視之下,早已與自由絕緣。其實她心知肚明,就算他不跟隨左右,她的行蹤依然被她父親和丈夫牢牢地掌控在手,除非......除非她愿意花心思甩開那些跟蹤者。
? ? 沈慈離開后,馬修站在一旁詢問陸離:“蛇羹怎么處理?”
? ? “溫著吧!”陸離正說著話,手機卻適時響了起來,那是一條手機短信,只有再簡單不過的四個字:“二樓書房。”
? ? 源于那串無比熟悉的手機號碼,陸離下意識轉過身子,遙望二樓某間書房,那里窗簾閉合,但也許......也許早有一雙眼睛隱藏在窗簾之后,正以無比冷銳的姿態打量著他,亦或是打量著早已遠去的沈慈。
? ? 馬修私底下總是稱呼沈慈是一個大變態,但說到變態,又有幾人知,樓上那個成年富商才是真正的心理變態。
? ? 清晨6:45分,沈家早餐開席在即,江少陵卻在二樓書房里暴露出人性中的兇殘面,順手掄起辦公桌上的咖啡杯無比精準地朝陸離砸了過去。
? ? 咖啡杯被江少陵砸過來時,陸離剛走進書房不過五秒,雖然下意識躲避咖啡杯,但額頭上還是傳來了一陣劇痛,與此同時數張照片被江少陵甩了過來,陸離尚未反應過來,屬于江少陵的陰戾聲已如冰錐一般,帶著殺伐之氣,狠狠地扎進了陸離的聽覺神經:“如果不是我派人暗中盯著,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把我蒙在鼓里?”
? ? 照片掉落在地,陸離彎腰撿起,此時陸離額頭已出血,血珠一滴接一滴地砸落在被折揉過的照片上——
? ? 背景是敘利亞帕爾米拉某酒店。餐廳里,林宣低頭用餐,混血五官棱角分明,眼神優雅孤傲,良好的家世和生活品質通過用餐細節展露無遺。沈慈坐在林宣的右后側餐桌上,用餐途中數次悄悄打量林宣……
? ? 鮮血模糊了陸離的眼睛,順勢屏蔽了他的心驚和復雜,更是在無形中染紅了林宣和沈慈黑白相間的頭發。
? ? 是的,林宣和沈慈雖然都是黑發,但黑發中卻都或多或少的摻雜著白頭發,看起來時尚而又前衛,只不過一個是短發,一個是長發;一個是漂染而成,一個卻是勞心用腦,過度消耗所致。
? ? 頭發顏色一致,不知情的人十有八九會誤以為兩人是情侶,其實林宣和沈慈原本......
? ? “帕爾米拉酒店,他們當時所有的談話內容,復述一遍給我聽。”書房內,突如其來的清淡嗓音生生斬斷了陸離的思緒,陸離左眼已花,他抬起眸子僅用右眼注視著江少陵。此時的江少陵雖不復先前兇殘暴戾,但當江少陵坐在辦公椅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血流半臉時,那般麻木冷漠,竟看得他心中直發毛。
? ? 這個青年富商,他的英俊已是亞洲男子少有,他的財富足以讓他站在食物鏈頂端,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生贏家,他可以一步步斬獲他的事業王國,卻無法斬獲沈慈唇間一抹笑,哪怕是一分笑。
? ? 眼下看似是傷了陸離,但施暴者呢?這個施暴者鐵石心腸,冷漠兇殘,他的憤怒究竟是來源于醋意和嫉恨,還是來源于內心最深處蠢蠢欲動的落寞和悲涼?
? ? 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陸離只是在這一刻深深地意識到:江少陵由愛先生憂,由憂再生怖,江少陵對沈慈常年累月的求而不得,導致了他在情感世界里的病態扭曲,長此以往,江少陵不成瘋,必成魔......
? ? 晨間用餐時,沈家明不見沈慈蹤影,又得知她早已開車出門,若是往年發生這種事,他多半會親自打電話喊她回來,但這日沈家明卻覺得她不在也好,若是她在,有些話他怕是難以在餐桌上問出口。
? ? “sylvia早晨在書房里說的話,我想聽聽你是什么想法?”沈家明問的是江少陵。
? ? 沈家明問這話時,傭人已在他的示意下被馬修遣退。彼時沈家明坐主位,江少陵和蘇薇分別坐在他的左右兩側,當他問出這番話時,蘇薇因為不明情況,所以抬起眸子,把疑惑的目光落定在了對面男子身上。
? ? 男子英俊,沈家明開口前,他正翻看著報紙,不緊不慢地吃著早餐,聽了沈家明的話,他的表情多少有些無動于衷。
? ? 許是角度原因,蘇薇眼里的江少陵,他的眉眼姿態看似心平氣和,偏又帶著幾分緊繃和冷然。
? ? 沈家明正在等他回話。
? ? 江少陵翻開一頁報紙,游覽金融快訊間隙,終于回了一句話給沈家明:“小慈酒未醒,容易說胡話,您沒必要放在心上。”
? ? 沈家明拿著刀叉分切著盤中煎蛋,吃了大半,這才開口:“少陵,你在回避我的問題。”顯然江少陵的回復,沈家明并不滿意。
? ? 聞言,江少陵笑了,他合上報紙抬起頭,目光直視沈家明:“爸,您所謂的問題,在我看來,根本就稱不上是問題。‘江少陵’三個字出現在小慈的配偶欄里,如果不是丈夫,就只能是亡夫。”
? ? 至于離婚變前夫,她做夢。
? ? 此話一出,沈家明情緒未見起伏,似是在預料之內。情緒外露的那個人是蘇薇,她通過江少陵的話隱隱猜到了什么,反倒是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所以才會看著江少陵忘了收回視線。
? ? “薇薇?”
? ? 這時,沈家明喚了蘇薇一聲,蘇薇受了驚,倉促移眸看向沈家明,只見沈家明正坐在椅子上看著她,眼眸微有光華浮動,他笑著說:“別發愣,用完早餐,陪我出去見幾個朋友。”
? ? 陶艾琳把約會地點定在了中國城,位于皇后區的法拉盛。
? ? 沈慈停好車,步行前往目的地。避開節假日,緬街已是人來人往,更何況還是春節期間。一路上沈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接踵摩肩是必然,等她終于奔赴“旺角28”,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后了。
? ? “旺角28”食客向來是絡繹不絕,陶艾琳在二樓。
? ? 陶艾琳今年36歲,祖籍廣東,美籍華人,著名心理學家。陶艾琳素愛中國菜,自“旺角28”開業以來一直是這里的常客。沈慈開車途中,陶艾琳已通過電話征詢過她的早餐意見,所以沈慈上樓看到陶艾琳時,早餐已全部上桌。
? ? 應是等她無聊,陶艾琳正低頭翻看著雜志,并沒有察覺到她已近前。沈慈難得惡作劇,站在陶艾琳身后,然后慢慢彎腰輕飄飄地叫了她一聲:“艾琳——”
? ? 陶艾琳明顯是受了驚,渾身哆嗦了一下,回頭看向罪魁禍首竟是氣笑不得。
? ? 沈慈輕輕地笑,走到陶艾琳對面坐下:“心理學家都像你這么膽小嗎?”
? ? “科學家都像你這么調皮嗎?”陶艾琳沒好氣的回擊她,順手把手中雜志丟在了餐桌上。
? ? 沈慈隨手翻閱著那本雜志,問陶艾琳:“剛才在看什么,那么專注?”
? ? 陶艾琳拿起杯子,喝水時瞟了她一眼,沒有回應她的話。其實也無需回應,因為看雜志的那個人是沈慈,雖然沈慈翻閱雜志速度很快,但陶艾琳很清楚,雜志里重要的訊息怕是早已儲存在她的大腦記憶庫里……
? ? 那是一本金融雜志,沈慈來“旺角28”的時候,陶艾琳正盯著雜志里的一位亞洲男子反復探究。
? ? 圖片里的青年男子,容貌太過英俊,眸色泛涼,雖孤絕,卻格外有魅力。
? ? 他是江少陵,在美經商多年,雖是億萬富翁,卻因從不接受私人采訪,所以有關于他的一切,外界多是來源于聽說。
? ? 聽說他畢業于中國高等學府,2006年由他重組建立的互聯網交流平臺令他在23歲的年紀里一躍成為互聯網黑馬,2007年成為新銳年輕富豪之一。
? ? 2008年,江少陵互聯網事業已趨于成熟化,他卻在這一年11月出人意料的舍棄中國市場,只身前往美國重頭來過。
? ? 2009年,江少陵因將John Anderson的軟件公司推上市,一夜成名紐約華爾街。
? ? 2010年,江少陵贏得超級富豪沈家明賞識,順利成為沈家明座上賓,協助沈家明收購諾亞公司,這是一起建立在環環相扣上面的交易騙局,江少陵和沈家明在收購事件上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陰險和狡詐。同年,江少陵成為沈家明旗下股東之一,接管諾亞,自此時常出入沈家莊園。
? ? 2011年10份,江少陵與沈家明聯合創立legend電訊公司,并于2012年上市。
? ? 2012年7月初,江少陵與沈家明獨生女沈慈結婚,婚訊震驚商界。
? ? 2013年年初,江少陵獨自創立未世集團,通過并購中小型企業再一次聞名商界,逐漸成為企業并購殺手。
? ? 2013年年末,legend電訊公司成立兩年后,江少陵折算手中股份,以42億美元高價賣給岳父沈家明,緊接著清算股份,卸職諾亞,正式脫離沈家明家族企業。正在外界對沈、江二人是否鬧僵、眾說紛紜之際,沈家明和江少陵卻多次公開露面邀約打球,直接用行動粉碎了外界不實傳聞。
? ? 2013年至2014年,未世集團厚積薄發,旗下高端品牌實現多樣化,旗下軟件公司更是借助之前名氣成為美國最知名科技公司之一。
? ? 2014年年初,據權威雜志保守估計,江少陵凈資產至少在百億美元左右。這一年,江少陵不過31歲,但他卻靠著自己的商業頭腦,從中國到紐約,一步步白手起家,雖然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他收獲成功卻是不爭的事實,偏偏這樣一個國民級老公富商,卻成了沈慈丈夫,怎不令人唏噓感嘆?
? ? 同性善妒,也難怪時常有人私下腹誹沈慈好命:沈慈有父沈家明,有夫江少陵,命運何其不公平?
? ? 命運真的很不公平嗎?
? ? 二樓餐廳里,鄰桌有幾位女性同胞正在打量沈慈黑白相間的長發,有小女孩滿是艷羨,指給同桌朋友看,并用中文小聲說:“頭發染成這樣很特別,我也想染。”
? ? 陶艾琳放下水杯,看著沈慈與眾不同的長發,心里很不是滋味。
? ? 多年前的某一個春日黃昏,紐約市一家中式茶餐廳里,林宣帶著沈慈姍姍來遲。當時的沈慈從遠處邁步走來,仿佛大病初愈,漆黑的眼眸落在陶艾琳身上時略顯飄散,可偏偏就是這么一個心不在焉的她,卻奇異般的撩人心弦,致使陶艾琳在長達八年的時間里,對沈慈這個女人又愛又恨。似是一種魔咒,無力掙脫。
? ? 那是2006年,沈慈癔癥頻發,林宣帶沈慈來找她之前,據悉沈慈已心狠手辣地攻擊過好幾個心理治療師。
? ? 林宣帶沈慈來找陶艾琳,是經過沈家明默許同意的。和沈慈醫患關系維持八年以上,被陶艾琳視為孽緣一場;八年來為了保護沈慈隱私,不管是沈家明還是林宣,一直把防護措施做到了滴水不露,至于陶艾琳......
? ? 陶艾琳和林宣是同校好友,沈慈因為林宣關系間接認識陶艾琳,后來與之趣味相投,私下來往頻繁,倒也不足為奇。
? ? 2006年,沈慈只有19歲,陶艾琳初見她的時候,她已有白發生,并非先天遺傳,據林宣說沈慈是喪母傷心所致。到了2014年的今天,沈慈27歲,但她已是長發半白......
? ? 陶艾琳不再看她的發,舀了一碗湯遞給沈慈:“冬季滋補燉湯,特意給你叫的,快趁熱喝。”
? ? 沈慈將雜志推還給陶艾琳,順勢接過湯碗:“你最近嗜好不錯,怎么會對金融雜志感興趣?”
? ? 陶艾琳半開玩笑:“這本雜志是我一大早在緬街上買的,正所謂愛屋及烏,我這么愛你,自然要多關注一下情敵動向。”
? ? 沈慈喝著湯,微笑不語。基于林宣的關系,陶艾琳一直不喜江少陵,不僅不出席她的婚宴,甚至有接近一年的時間里視她如陌路。但聰明如陶艾琳,心里雖排斥江少陵,卻從不會當著沈慈的面吐槽江少陵的任何不是。似是一種默契,沈慈從不向陶艾琳提及江少陵,陶艾琳也從不過問沈慈的婚后生活……
? ? 吃飯間隙,陶艾琳開口問:“聽說你已經離開腦研究院,對于未來職業規劃,你有什么打算?”
? ? 沈慈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會問我為什么要離開腦研究院。”
? ? “你知道的,有很多事,我雖好奇,但我永遠都不會過問你為什么,除非你愿意告訴我,否則我不會張這個口。”說著,陶艾琳使用手中筷子敲了敲水杯壁,催促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 ? “近期可能不會再出去工作,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外出旅行,閑暇時讀書看報,如果條件合適的話,可能會多參加一些公益活動。”說到這里,沈慈抬頭迎視陶艾琳,再度笑了笑:“艾琳,我很忙的。”
? ? 陶艾琳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沈博士未來生活清閑瀟灑,我等凡夫俗子可謂是望塵莫及。”
? ? 陶艾琳在戲謔沈慈,沈慈不理,惦念晨間陶艾琳在電話里的欲言又止,切入正題道:“你在電話里說有事找我,什么事?”
? ? “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醫院,純粹是一時沖動,事后想反悔,你已經出門了。沈先生一向注重春節,我就這么把你叫出來,實在是不應該。”
? ? 陶艾琳在避重就輕,沈慈卻聽出了重點,“大清早去醫院?”
? ? 陶艾琳放下筷子,略作斟酌,最終還是說:“上個星期,林宣重感冒多日卻一直不吃藥,再加上疲勞過度,最終引發肺炎住院,至今還在醫院里躺著。”
? ? 沈慈很沉默,因為她嘴里有食物。陶艾琳不再說話,她在等沈慈吃完嘴里食物,然后開口說話,隨便說些什么都可以,至少不該這般無動于衷。
? ? 但......
? ? 沈慈的下一筷子已經落在了某一道廣東小吃上。
? ? 這就是沈慈。
? ? 陶艾琳把玩著水杯,淡淡地說:“半個月前,林宣來我家做客,看到了你郵寄給我的明信片,獲知你在敘利亞。我猜想他可能會去敘利亞找你……”陶艾琳停了話,沉默了片刻才又說:“sylvia,我本不該評價你的感情或是你的婚姻。江少陵對你怎么樣,我不知道,但林宣對你怎么樣,我卻是再清楚不過了。2012年,你舍棄林宣,選擇江少陵,對于林宣來說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你和林宣當年為什么分手,我不過問;至于你們在敘利亞究竟發生了什么不愉快,我更加不會過問;但今天我看著你逐年增多的白頭發,忽然想替病房里的林宣問你一句話:現在的你,覺得自己幸福嗎?開心嗎?”
? ? 當時是紐約時間上午8:40分,“旺角28”二樓餐廳里,沈慈終于停止進食,她靜靜地注視著陶艾琳,目光里閃爍著溫柔的波光,她說:“艾琳,拋開你我私交,身為我的心理醫生,你曾見證過我太多次的陰暗面……”說到這里,她垂眸笑了笑,淡淡地道出了一個事實,即使她知道這個事實一旦道出口,勢必會造成她和陶艾琳之間的友情出現裂口,可她還是說了。
? ? 沈慈說:“其實我心里很清楚,我的好朋友陶艾琳雖然說我和林宣是良配,但我的心理醫生陶艾琳卻覺得我太過病態,像我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和林宣在一起。”
? ? 沈慈話雖平靜,卻宛如驚雷之聲,瞬間震得陶艾琳喪失了所有反應,臉上更是血色盡失,徒留蒼白。
? ? 1月31日,沈慈手機關機,早晨出門時撇下保鏢陸離,一直到了晚餐時間都不見其影。
? ? 江少陵找到她的時候,她早已在Standard酒店頂層和幾位歐美男模喝得酩酊大醉。
? ? 她枕在一位外籍男模的腿上睡著了,身上甚至還蓋著男模的西裝外套;男模單臂摟著她的腰身,正靠坐在沙發上醉酒小憩......
? ? 燈光照耀下,江少陵緊抿著唇,漆黑的眼眸因為進駐了幾分隱晦光線,所以越發顯得深不可測。
? ? 彼時男模睡意正濃,手臂忽然被一股大力甩到了一旁,男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不待看清來人是誰,迎面就有黑物兜頭罩來,緊接著男模腿上一輕,等男模扯下罩頭黑物,方才察覺那是他的西裝外套,至于酒友sylvia......
? ? 男模抬眸朝出口望去,只來得及捕捉到一位黑發男子比例完美的背影,而被他抱著離開的女子,恰恰是醉酒未醒的sylvia。
? ? 紐約到了深夜九點,高樓大廈七彩霓虹閃爍,各大街區繁華交融。這是一座光怪陸離的金融大城,同時也是一座紙醉金迷的不夜城,伴隨著數輛豪車座駕從錯綜復雜的街角飛馳而過,保鏢鄭睿無意中瞥了一眼后車座,竟是嚇得噤若寒蟬。
? ? 后車座里,沈慈被江少陵摟抱在懷,宛如父輩照看熟睡幼女一般,本是溫情之舉,偏偏江少陵的手指正以無比扭曲的姿勢貼放在沈慈的脖頸上,那姿勢分明是......
? ? 江少陵是想親手掐死沈慈嗎?
? ? 對于江少陵來說,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想要掐死沈慈了。只要他狠下心,終結沈慈呼吸,似乎只是分分鐘的事,但每當他想掐死她的時候,總會有一種蟄伏經年的劇痛狠狠地蠶食著他的五臟六腑,導致他手指痙攣,無從下手,猶如此刻。
? ? 副駕駛座位上,鄭睿松開冒著虛汗的手心,一場婚內蓄意謀殺,宛如海水般潮起潮落,鄭睿再次偷偷瞄了一眼后車座,神情復雜,不知是在慶幸江先生懸崖勒馬,還是被江先生前后不一的舉動絞殺的心緒迷亂。
? ? 作為商人,相信沒有人會質疑江少陵是一位深謀遠慮的霸權成功者。但作為沈慈丈夫,江少陵卻是一個在挫敗中游走,時常將自己置身于分裂邊緣的男人......
? ? 再說青年富商江少陵,他在放棄殺妻舉動之后,抬手輕輕地撫摸著沈慈的脖頸肌膚。許是覺得有些癢,沈慈動了一下睡姿,把臉更深的埋在江少陵的懷里……
? ? 鄭睿偷窺到的江少陵,只見他閉目養神地靠著后車座,雖面無表情,令人覺得有些捉摸不透,但就是這樣一個漫不經心的他,卻把沈慈抱得很緊。如此疼妻,仿佛之前謀殺惡行,只是鄭睿的一場夜間錯覺。
? ? 凌晨時分,寒風乍起,沈慈在睡夢中似是聽到有人踩著高跟鞋正在臥室里走動,她在昏沉的意識里緩緩睜開眼,臥室光線昏暗,仿佛被濃墨暈染,分外陰沉。
? ? 沒有人,更不曾有高跟鞋走動聲,是錯覺,亦是幻聽。
? ? 宿醉頭痛,沈慈閉上眼睛,試圖重新入睡,卻感覺脖頸肌膚被人輕輕觸碰,剎那間竟是冰寒徹骨,沈慈猝然睜開眼睛的同時,已被人用力地掐住了脖子……
? ? 沈慈呼吸艱澀,她在昏沉的光線里直視行兇者,她雖看不清行兇者面容,卻清楚的窺探到行兇者穿著一襲黑色繡花旗袍,頭發梳的一絲不茍,并在腦后挽了一個髻,用木簪斜插著。
? ? 如此優雅端莊,卻又如此心狠手辣。
? ? 幽暗一角,行兇者不曾察覺沈慈在被她扼住呼吸的同時,早已伸手探向枕頭底下,枕頭底下放置著一把斯密斯威森M-10左輪手槍,只要沈慈取出手槍,直接對著行兇者扣動扳機,行兇者必死無疑。
? ? 此時,行兇者手背上青筋暴凸而出,森冷的殺意迫使沈慈無法呼吸……
? ? 沈慈手勢頓了一下,她改變主意了。既然對方殺機這么濃,她如果不陪對方玩玩,就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 ? 棄用手槍,沈慈在呼吸阻斷的情況下迅速地移動上半身,對方受驚一瞬,等她反應過來時,她的發髻已被沈慈一把抓住,她在大驚之下想要反撲,誰料卻被沈慈搶先一步利用雙膝將她反壓在床,而沈慈更是快速地抽出了她的發髻木簪,并在她開口想要說話時,伸出右手緊緊地捂住了她的唇。
? ? 床榻上,旗袍女子狼狽地趴伏在床褥間,沈慈穿著格子睡衣半跪在她的背上,右手捂住她的唇,左手手持木簪,屬于木簪尖利的簪頭直指旗袍女子脆弱的脖頸。
? ? “你說,我手里這根木簪究竟能不能刺穿你的頸部?”沈慈俯下身體,并湊近旗袍女子耳邊,輕聲細語道:“要不,我們試試?”
? ? 冷清壓抑的臥室內,旗袍女子悶哼幾聲,無法言語,灼熱的呼吸急促不安地噴灑在沈慈的右手手指和手背上,她看不到沈慈的表情,沈慈自是也看不到她的,也無心看……
? ? 床鋪間,伴隨著一根木簪緩緩穿透旗袍女子的脖頸,殷紅的鮮血瞬間噴涌而出,不僅將褥被染得繁花似錦,跳躍的顏色更是沖擊著死者因為恐懼而圓睜的眼神,宛如兩團熊熊燃燒的大火,地獄之火。
? ? 洗手間有水流聲嘩啦啦作響,濃濃的鮮血在水流的沖擊下,打著旋兒轉瞬間消失不見,沈慈有條不紊的清洗著染血手指,因為不喜血腥味,她還多涂了兩遍香皂,直到手指清洗干凈,她才拿起毛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指。
? ? 鏡子里,女子面容陰森,眸中殺意未退,她盯著鏡子里的女子看了一會兒,隨后抬手探向左眼角,那是死者的鮮血,無意中噴在了她的眼角,她抬手一抹,鮮紅的血液在她臉上頓時被拉長,看起來異常香艷。
? ? 香艷?
? ? 沈慈被這個詞匯給逗笑了,洗完臉走出洗手間,臥室內血腥味刺鼻,她掃了一眼床上的死尸,漆黑的眼眸里劃過一絲嫌惡。
? ? 晦氣。
? ? 沈慈將死尸拖拽到床邊,正準備一腳把她踹到床下時,卻鬼使神差地打開床頭燈,借助朦朧的光線俯下身子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死尸面容。那面容原本很陌生,死者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她也不覺得害怕,但那面容仿佛會流動一般,竟越看越熟悉,越看越……
? ? 沈慈遭受震驚,忽然直起身倒退了好幾步,背部緊緊地貼著墻壁,呼吸驟停,似是怕驚擾到地上那具死尸一般。
? ? 沈慈全身發涼,后背甚至攢升出一陣密密麻麻的冷汗,強烈的恐懼催生沈慈從噩夢中驚醒,床頭燈淺照,房間擺設隱藏在光影里,雖然輪廓不清,卻讓她清楚的意識到,這是她在沈家的婚房,她一個人的婚房。
? ? 床鋪上沒有鮮血,沒有死尸,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僅僅是來源于她的噩夢。
? ? 夢中夢。
? ? 沈慈呼吸又慢又輕,漆黑的眼神里先是出現了極其細微的波動,但很快就歸于平靜,低頭查看腕表時間,有幾縷白發垂落眼前,沈慈晃了一下神。
? ? 凌晨三點左右。慣性使然,每次醉酒,她都通常會在凌晨三、四點警覺蘇醒。
? ? 適才夢境栩栩如生,死者睜著血紅眼睛死死地盯著她仿佛還在眼前,她忽然覺得有些口渴。
? ? 臥室雖有茶水,想必早已生涼。這個時間段,沈慈無心驚動傭人,干脆掀開被子下了床。
? ? 離開臥室時,她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后,身后無人,無死尸,是夢,她沒有殺人......
? ? 二樓起居室包括一間臥室、兩間書房、一間茶話室以及健身房。沈慈和江少陵自結婚以后就一直分房睡,好在沈家起居室里房間多,至今沈家明還沒發現異常。
? ? 茶話室熱水需要現燒,沈慈嫌麻煩,直接去了一樓。
? ? 她先是在茶水室倒了一杯溫水,隨后拿著水杯去了后院獨立廚房。她選的路徑并不好走,屬于鵝卵石小道,周遭灌木佇立,在光線略顯昏暗的夜色中略顯猙獰。
? ? 去廚房,源于沈慈有些餓,打算找一些食物填飽肚子,誰曾想還沒走進廚房,就看到有人端著托盤從廚房里走了出來:是一位穿著黑色睡袍的亞洲男子,那樣的身形與容貌,除了是江少陵還能是誰?
? ? 還要去廚房嗎?
? ? 沈慈猶豫瞬間,沒想到這個時間段廚房里竟然還有人。就在江少陵走出廚房不久,有一位穿著白色睡袍的女子已快步追了上來,伸出手臂緊緊地抱住了江少陵的腰,而江少陵也因為女子突如其來的舉動步伐明顯一滯,碗盤擺放在托盤上更是因此晃動了一下。
? ? 凌晨三點天色還很暗,廚房周圍鐳射燈光閃爍,江少陵和蘇薇仿佛披了一層朦朧的彩光。
? ? 沈慈下意識隱身暗處,大概覺得窺探不好,緊接著背過身去。距離有些遠,她聽不到江少陵和蘇薇的對話,也看不到他們的一舉一動,但她卻在轉身那一秒,目光無意中捕捉到了一個人。
? ? 那是位于一樓的某一個房間,室內光線黑暗,卻有一道黑影佇立在窗前,那人的表情沈慈看不到,但當一束鐳射燈光掃過窗戶時,沈慈分明看到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龐。
? ? 那個房間是父親的臥室,那個人......
? ? 沈慈握緊手中水杯,是父親。
? ? 父親有沒有看到她,她不知道,但她清楚的意識到,父親在凌晨時分正將自己置身于旁觀者的角度,宛如看戲一般注視著他的小情人和他的女婿。他是什么時候察覺到異常的?是今天凌晨,還是更早之前?
? ? 鐳射燈光消退,窗簾閉合的瞬間,那道黑影也在驟然間消失了。
? ? 二月寒風刺骨,沈家隱身景觀之中,宛如一座舊時宮殿......是的,沈家是宮殿,一座用金錢堆砌而出的豪華囚籠。
? ? 而她,沈慈。年輕時被父召回紐約,仿佛還是昨日,但她卻在2014年凌晨時分忽然驚覺,多年來她所拼命持有的那份清醒,不過是為了成就生父眼里的一場冷眼旁觀。
? ? 臥室門開著,沈慈不見蹤影,江少陵端著托盤在臥室里站了幾秒,隨后離開臥室,敲了敲沈慈的書房門。
? ? 書房沒鎖,江少陵推門走了進去,他之前敲門似乎只是為了提醒沈慈,他會進來。
? ? 沈慈書房很大,但顏色單一,紫檀家具為主,整整兩面墻上塞滿了書籍,辦公桌很整潔,除了放置著一個腦顱模型和一個人腦模型之外,還分立著兩臺已經停止運行狀態的電腦。
? ? 江少陵走進書房時,沈慈正背對著他盤腿坐在寬大的飄窗上。窗戶大開,夜風卷動著她黑白相間的長發,有關于她的白發,她固執的不做任何處理,任它逐年增多。女子愛美,偏她頂著一頭與眾不同的發色,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淡然,那樣的心境仿佛早已如死水般無波無瀾,靜默得近乎可怕。
? ? 江少陵把夜宵擺放在桌上,短暫沉默后,方才低沉開口:“今天晚上有一個小型華人聚餐,都是一些商友,吃完飯我們一起回江水墅。”
? ? 這樣的語氣,無關商量,分明是敲定計劃安排。
? ? 身后無聲。
? ? 江少陵不報期待,也就不存在失望,但......
? ? “既然是商友聚餐,我就不去了。”書房內忽然響起沈慈的回復聲,雖然清冷,卻驚住了江少陵。
? ? 他有些發懵,就那么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一時之間仿佛有千軍萬馬正在血液里奔騰而過。
? ? 從2012年開始,她就不曾同他說過一句話,但這天凌晨,她卻開口說話了,仿佛只是來源于他的一場幻聽。
? ? 昨夜醉酒,至今還沒清醒嗎?
? ? 喉嚨發緊的他,心不在焉地摸了摸睡袍口袋,這時候如果能有一支煙就好了,窗外一陣寒風迎面吹來,不僅吹滅了他的念想,也成功喚回了他的理智:看來,他是真的犯了糊涂,從不抽煙的他,睡袍口袋里怎么可能會有煙?
? ? “我晚上回來接你。”說話間,他已走近沈慈,并關上了窗戶。
? ? 沈慈單手撐著飄窗,扭轉身子跳了下去,許是疲于說話,發音極為僵硬:“不必麻煩,陸離會開車送我回江水墅。”
? ? 江少陵面色不變,望著窗外暗夜眸子卻深了幾分,他背對著沈慈,再次重復先前話語,低沉的聲音里帶著難以化解的偏執和霸道:“我晚上回來接你。”
? ? 華人注重春節,春節期間免不了會有大大小小的聚餐邀約。諸如此類的應酬,婉拒也要視人而定,若是推不掉,就只能無奈赴約,好比2月1日清晨連早飯都沒吃就要乘車離開的沈家明。
? ? 大家長要離開,沈家成員和以馬修為主的十幾位家傭自是要放下手頭工作出門送一送。
? ? 沈家明座駕停在草坪場附近,與此同時不遠處還停放著兩輛全黑座駕,江少陵的男助理宋文昊和保鏢鄭睿正站在車身旁淺聲說話,顯然是等候已久。
? ? 沈家明問江少陵:“你要出門?”
? ? “最近事情比較多。”江少陵很忙,就在春節前幾日,他飛加拿大,是為一樁生意;緊接著飛倫敦,是為了一場會議。即便是春節期間,卻也只能偷得幾時浮閑,一旦觸及工作,快節奏的生活模式于他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
? ? 他這個春節注定要在忙碌中度過,清晨有一個重要會議要開,時間安排比較緊,出門是必然。
? ? 他看了一眼身旁,沈慈這日一如既往的邋遢,送沈家明出門前,她正穿著運動服在健身房里跑步,后來馬修上來喚她,念及外面太冷,這才臨時取了一件毛呢大衣穿在外面,所以配套衣服怎么看都有些不倫不類。
? ? 沈家上下對此早已習以為常,所以一個個頗為淡定,江少陵收回視線,也適時壓下了唇角那道薄薄的上揚弧線,他向沈家明提及晚上會帶沈慈一起回江水墅。沈家明倒也沒有反對,卻在快走出草坪場時丟了一句話給沈慈:“Sylvia,我不希望我的女兒演變成一個酒鬼,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 ? 沈慈沒有應聲,卻忽然停下了腳步,沈家明不察,緊接著告誡女兒:“還有,像涉險敘利亞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
? ? 這次回應沈家明的,不僅僅是沈慈的沉默,他后知后覺地發現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幾乎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的奇葩女兒。
? ? 實在是太邋遢了。
? ? 只見沈慈抬起右腳,她剛才應該是不小心踩到了什么東西,否則也不會伸手從右腳鞋底上“摳出”一個物體來。
? ? 那是一只被沈慈踩得面目全非,流露著綠色液體的毛毛蟲。
? ? 沈慈也不嫌臟,原地蹲下身體,把毛毛蟲的尸體放到了一旁的草地上,然后開始拔草挖坑……
? ? 有幾位家傭離得近,瞬間石化。
? ? 馬修更是面色發青,站在一旁猶豫著是否要加入“神經病”行列。
? ? 視線中,沈慈把那只被她踩死的毛毛蟲,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小坑里,掩埋之后,青草覆蓋,隨后雙手合十,嘴里念叨著免其罪,息蟲怨......
? ? 興許是寒風呼嘯,室外氣溫太低,以至于馬修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動個不停。再看沈家成員各人反應:沈家明眉頭直打結,似是不忍再看,寒著一張臉扭頭就走;蘇薇一向笑容親和,但這日笑容卻有些僵滯;至于江少陵......
? ? 馬修看向江少陵的時候,江少陵已經邁步朝座駕走去,所以只來得及看到他的背影。可以理解,攤上這么一個腦回路與眾不同的奇葩妻子,擱誰都覺得難堪。
? ? 丟人啊!
? ? 這日,馬修沒有看到江少陵的表情,但他的秘書和他的保鏢卻都看到了:他們江先生不僅嘴角有著突如其來的笑意,就連冷漠的眉眼間也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 ? 像這樣的微笑,僅被他們幾個大男人目睹實在是浪費,若是女子看了,必定會淪陷在這樣的微笑里,簡直是帥得直噴血。
? ? 宋文昊為江少陵打開后車門,順帶瞥了一眼鄭睿,飽含質疑。昨天晚上鄭睿給他打電話,憂慮江先生差點掐死沈慈,但今天…….
? ? 鄭睿是在耍他嗎?
? ? 面對宋文昊的質疑,鄭睿卻是百口莫辯。江先生如此反復如常,分裂性格似乎是越來越嚴重了。
? ? 正是早餐時間段,目送沈、江兩人離去,馬修便帶著傭人回屋忙碌去了,一時之間只有沈慈、蘇薇和陸離還留在草坪上。
? ? 適才人多,陸離又走在后面,所以沈慈并沒有看到他,如今見他額頭上貼著紗布,沈慈眸色暗了一下,看著陸離正欲開口,卻聽蘇薇淡淡發問:“你要和少陵離婚,這事是真是假?”
? ? 離婚?
? ? 陸離看向沈慈,表情詫異。
? ? 沈慈沒有回應蘇薇,徑直朝后院走去,陸離緊隨其后。
? ? “額頭怎么回事?”沈慈開口問他。
? ? ‘昨天出門見朋友,朋友開車馬虎,不小心出了場小車禍。”陸離語氣真誠,但撒起謊來畢竟是有些心虛,偏偏沈慈還那么直盯盯地看著他,陸離怕她看出端倪,剛想避開她的目光,誰料蘇薇竟“幫”他救了場。
? ? 身后,蘇薇音色發涼:“伽藍,當年你已經有了林宣,為什么還要禍害江少陵?投個好胎就代表你可以肆意搶人心頭好嗎?”
? ? 不知是不是那個“心頭好”逗笑了沈慈,她的嘴角隱有笑意,若是以她幾年前的性子,她怕是會駁斥蘇薇幾句,定不讓她爸爸這位小情人贏了嘴仗,但她自離職以來,沒事看看佛經,內心平靜,每日清歡自尋,至于那些俗人俗念,她的大腦早已形成了過濾系統。她有耳朵,耳力也很靈光,但有些話,她聽不見啊!
? ? 陸離心境不及沈慈,這還是他第一次聽人喚沈慈為“伽藍”。
? ? 哪個“伽藍”?
? ? 陸離的思緒,沈慈看不到,也摸不著,她并沒有在陸離是否撒謊的問題上過多打轉。沿途花園里種植著十幾棵桃花樹,她慢吞吞地走著路,似是家常淺聊:“陸離,你不能一直做我保鏢。”
? ? 陸離皺眉:“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
? ? 沈慈笑著搖頭:“我是覺得你跟著我實在是有些可惜……”沈慈不說了,因為她看到陸離將臉別到一旁,擺明了是因她的話有了壞情緒,卻又不能發出來,所以只能自己生悶氣。
? ? 沈慈不以為意,沉默了片刻,半開玩笑道:“我只是隨口這么一說,你不喜歡聽,可以直接無視,但如果私底下偷偷罵我,就是你的不對了。”
? ? 一時之間,陸離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索性放緩腳步跟在她身后,什么也不說了。
? ? 前方女子步伐極其緩慢,那樣的龜速,活脫脫就是一個老太太。
? ? 猶記得2012年初冬,他隨一批保鏢前去江水墅應聘,起初管家肖玟并沒有注意到他,但那天沈慈臨時回來取文件,見肖玟正在應聘保鏢,僅是掃視一眼就向主宅走去,但不知為何,她在走了幾步之后,又踱步回來。眾目睽睽之下,她走到了他面前,那么精準的步伐,若是說兩人之間不認識,怕是沒有人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