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榴蓮認識獅子的時候還沒有和她談了四年的計算機系前男友分手。
榴蓮和她的計算機系前男友都是地地道道的武漢人,也一直都生活在武漢,可是,榴蓮在漢口上班,而她的前男友在武昌讀書,長江對于他們而言存在的意義就是——把他們的戀愛用一江之隔劃成了異地戀。
武漢還真是大呀,每個周末榴蓮為了去計算機系前男友的學校見他一面,都要從漢口輾轉兩個半小時的車程才能到武昌。去的時候還好,兩個半小時可以舒舒服服睡上一覺,醒來就到了,可是下午從光谷坐車回漢口的時候,兩個半小時,睡了兩覺了,睜開眼睛,榴蓮發(fā)現(xiàn),怎么他媽的還在光谷?!
兩個半小時的車程,要是放在榴蓮心愛的意大利的話,估計已經可以從佛羅倫薩一路向南開去梵蒂岡了,可是放在光谷,兩個半小時,都沒法從光谷磨盤的最南端開到磨盤的最北端!
那時的榴蓮總在想,等地鐵開通了就好了,地鐵開通了,榴蓮的五臟六腑就不會再受顛簸了吧。忘了說,榴蓮還暈車,每次去武昌,都要吐兩回,有去有回,多好的寓意。
后來地鐵開通了,榴蓮和他前男友的感情卻堵上了。獅子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
2
說起榴蓮和獅子的第一次相遇,還是榴蓮來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榴蓮來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獅子。說來也巧,而從那以后榴蓮的每一次跟工作有關的分配,都會跟獅子掛上那么一點點的勾。
和榴蓮初識時的獅子,正在奮力追求他那時的女神;而和獅子初識時的榴蓮,也在為了愛情努力踮起腳尖縮短和男票之間的差距。
真是兩個為了愛情會奮不顧身的人兒啊。
同事之間的朝夕相處,讓榴蓮跟獅子漸漸熟了起來,榴蓮發(fā)現(xiàn)外表痞里痞氣的獅子,內心竟然是個暖男;獅子發(fā)現(xiàn),比自己還要大的榴蓮,更多的時候其實還是一個小孩子。性格相近、年齡相近、愛好相近、工作相同,讓兩人的共同語言越來越多,微信也越聊越晚,有時甚至用微信聊不盡興,后半夜還要打個電話繼續(xù)聊。
那段日子,榴蓮的工作越來越忙,而她的前男友因為榴蓮陪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而抱怨越來越多。榴蓮認為不管男生還是女生,年輕就應該盡全力拼,可她的計算機系前男友卻認為,女生工作就應該正常朝九晚五,業(yè)余就應該安心相夫教子。再加上榴蓮已經步入社會,而她的前男友還要在象牙塔里待一年一年再一年,不知不覺中,兩人的關系越走越遠。榴蓮的心情越來越像喝了大姨媽還吐不出來一樣難受。
這樣的榴蓮動了分手的念頭,她越來越不想回復前男友的消息,越來越不想再接前男友的電話。這段關系讓她覺得越來越壓抑,越來越不快樂,終于在一個沒有星星的夜里,榴蓮把自己鎖在洗手間里,一個人哭了笑笑了哭,最后哭累了,坐在馬桶上給前男友發(fā)消息,“對不起,我也想要更好的生活呀……”
榴蓮的前男友為了挽回榴蓮,給榴蓮寫了一封長達12頁的信,又向導師請了一天的假,在榴蓮家樓下等榴蓮出現(xiàn)等了整整一天。太陽升起又落下,那天的榴蓮,也是真的撕心裂肺過。
3
結束了上一段感情的榴蓮,又開始沒心沒肺起來,開著不著邊際的玩笑,開心的時候也會咧開嘴哈哈大笑。獅子就這么默默地陪著榴蓮,從分手第一天的淚流滿面開始,到后來榴蓮開始愿意對人笑,一直到最后真正地放開,真正地開始開懷大笑。
榴蓮已經不記得她和獅子到底是誰先喜歡上對方的,獅子總說是榴蓮先喜歡上自己的,而榴蓮同樣也堅信是獅子先對自己動心的。也或許,兩人就是在同樣的時間一同喜歡上了對方啊,只是雙方都不自知。
榴蓮和獅子的初吻,是在公司后面的花壇前。
那天獅子給榴蓮送午餐,榴蓮在公司偷偷睡了一個回籠覺剛剛醒,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出去拿,或許那天的陽光特別好,也或許榴蓮沒睡醒的樣子特別呆慫,獅子突然就低頭親了上來。這真是一個醒瞌睡的好方法,榴蓮并沒有心理準備,一下子就清醒了,有點不知所措的她只好低頭玩著地上的石頭,低頭的時候榴蓮看到獅子只有男生才有的地方鼓鼓的,榴蓮噗嗤笑了起來,本來就紅了的臉這下更紅了。
榴蓮和獅子剛剛在一起的時候真是幸福呀。
那時候正是夏天,夏天的武漢40度算是低溫,榴蓮不上班的時候總會去買各種各樣自己喜歡吃的東西給在上班的獅子送去,雖然榴蓮并不知道獅子喜不喜歡吃,也不知道獅子喜歡吃的到底有哪些,但是像下暴雨一樣的汗水也澆熄不了榴蓮想把所有自己喜歡的東西都給獅子分享的熱情。
而獅子對榴蓮的喜好早已了如指掌,獅子不管上不上班都會給榴蓮制造各種驚喜:前一天榴蓮說的想吃的蛋糕、一周前榴蓮說的想去的公園、一個月前榴蓮說的想看的電影……獅子都會記在心里,一點一點帶榴蓮去實現(xiàn)。獅子甚至開始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錢,希望可以把錢全部花在榴蓮身上。
那時候的獅子,看著榴蓮每次開心起來笑得像孩子一樣的笑容,就覺得要是能永遠和榴蓮在一起就好了。
4
不幸降臨的時候,沒有人是有準備的。
榴蓮和獅子在一起之后不久,榴蓮家突然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故。
那天榴蓮還是和往常一樣高高興興地下班回家,開門就看到倒在地上的爸爸和已經魂不守舍的媽媽,榴蓮扔下包包就開始打電話叫救護車,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沒有讓榴蓮驚慌失措,然而更加鎮(zhèn)定。畢竟從小,榴蓮就是一個堅強的孩子,不哭不鬧,不爭不搶。媽媽是指望不上了,一直生活在爸爸媽媽保護下榴蓮決定一個人扛起這沒有征兆的巨大打擊。
到了醫(yī)院之后醫(yī)生看到爸爸的情況直接送進了ICU,榴蓮就陪著爸爸來來回回做檢查,推著爸爸的病床上上下下,來來回回聽醫(yī)生一次又一次地說著比前一秒更糟糕的檢查結果。
那天晚上榴蓮在醫(yī)院忙到了凌晨四點,爸爸的病危通知書榴蓮已經簽字簽到了麻木,深受打擊的媽媽一直躲在醫(yī)院走廊盡頭的角落里,不愿意聽任何一個關于爸爸檢查結果的字句。那一瞬間,榴蓮覺得,爸爸媽媽的能不能好好活下去的希望全部掌握在了她一個人手上。榴蓮忙完了爸爸,又去安撫媽媽,完全顧不上自己也已經瀕臨崩潰的情緒。
榴蓮到家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拿出手機看時間,發(fā)現(xiàn)獅子還沒有睡覺,獅子說,榴蓮回到家之后一直沒有回他消息,打電話也不接,應該是家里出了事,獅子擔心不敢睡覺,一直在等榴蓮回消息。雖然第二天的獅子,還要上班。榴蓮藏了整整一晚上的脆弱,終于在這一秒全部爆發(fā)出來,她蹲在浴室的蓮蓬頭下面哭到不能自已。
洗完澡之后榴蓮又去了醫(yī)院,她并沒有告訴獅子,家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也沒有打電話給獅子,甚至沒有在獅子面前掉過一滴眼淚。榴蓮不想自己的脆弱被任何人看到。
爸爸的情況越來越糟,短短幾天的時間,醫(yī)生已經勸了三次要榴蓮放棄對爸爸的治療。媽媽的情況也越來越糟,榴蓮的開導、安慰、陪伴對媽媽的情緒完全起不到一丁點讓其好轉的作用。在榴蓮決定對爸爸放棄治療轉院做保守治療的那天,媽媽對一同趕來陪榴蓮的好閨蜜櫻桃說,幫她好好照顧榴蓮,以后的榴蓮,可能就是一個人了。
即使這樣,榴蓮都沒有讓一直想陪著榴蓮的獅子來過醫(yī)院。轉院的那天榴蓮和閨蜜櫻桃從早上十點一直忙到晚上八點,獅子就在榴蓮家樓下從早上十點等到晚上八點。
那天榴蓮的情緒終于崩潰了。忙完爸爸的事之后,榴蓮回家洗了個澡,獅子和櫻桃陪著榴蓮吃了一點點的東西,然后陪著還要趕去上夜班的榴蓮從吃晚餐的地方一直走到了榴蓮上班的地方。
從酒店走去榴蓮上班的地方需要三個多小時,獅子和穿著高跟鞋的櫻桃就陪著榴蓮走了三個多小時。榴蓮的淚水一直沒有干過,一路上要么欲言又止,要么就抱著他們哭。走到榴蓮公司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這是櫻桃第一次轉鐘之后才回家嗎,也就是這天,榴蓮覺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從家里一直陪著她走過來的這兩人了,這就是她生命中最不能也最不想失去的兩個人了。
后來在榴蓮和櫻桃還有榴蓮其他朋友的開導下,榴蓮的媽媽情緒漸漸穩(wěn)定了起來,轉院之后,媽媽在醫(yī)院照顧了爸爸半個月,而獅子就在家里照顧了榴蓮半個月。
榴蓮怕黑,獅子就過來哄榴蓮睡覺;榴蓮不會做飯,獅子就過來給榴蓮親自下廚弄好吃的,或者帶榴蓮去吃榴蓮愛吃的。有時候榴蓮要去醫(yī)院照顧爸爸,獅子就在醫(yī)院樓下等著,等榴蓮忙完,再陪榴蓮回家,等榴蓮睡著了,獅子再自己回去。那時獅子和榴蓮都沒有見過對方的家長。
榴蓮生命中最孤獨、最無助、最黑暗的半個月,陪著她的除了獅子和櫻桃還有就是她在讀書時候收留的一條狗。這樣想想,榴蓮總覺得,她真幸福。
她的獅子啊,在她最脆弱、最不顧形象的時候,選擇了留在她身邊陪著她,那時候的榴蓮覺得,要是獅子可以永遠陪在榴蓮身邊那該多好。那段時間,獅子就是她一直堅強面對家里變故的動力啊!
5
半個月后榴蓮的爸爸情況穩(wěn)定出院回家了,媽媽也同意留下來繼續(xù)照顧爸爸和榴蓮。媽媽的情緒漸漸好了起來,家里的情況也漸漸好了起來,可是榴蓮卻變了,不知道是因為堅強了太久,還是在壓力最大的時候沒有選擇說出來而是壓在了心里。
經過這次打擊之后,榴蓮的對事物的感覺開始日漸變得麻木,對周圍人的態(tài)度也漸漸敏感起來。漸漸地,榴蓮對獅子給她制造的驚喜表現(xiàn)得越來越淡,笑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好像家里變故對她的影響沒有變淺,反而把她之前一直壓抑的負面情緒全部激發(fā)出來了一樣。榴蓮的性格變得越來越痞氣,不再像之前那個笑起來很單純的小女生,櫻桃也覺得榴蓮變得越來越陌生。
獅子為了榴蓮的情緒可以漸漸好起來,陪著榴蓮去了一次香港。之前榴蓮就說想陪著獅子去一次香港,因為獅子是港劇迷,榴蓮想看獅子真的到了香港之后笑起來的樣子。獅子笑起來可以讓榴蓮感到滿足。
在香港的時候,獅子問榴蓮,陪著榴蓮經歷過這么大的變故,榴蓮愿不愿意讓獅子陪著她一起經歷人生所有的幸與不幸,陪著她看細水長流?榴蓮說愿意,她是真的愿意啊!雖然那時的榴蓮,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榴蓮和獅子的關系第一次發(fā)生變化,是因為榴蓮的話特別多,總是喜歡在獅子面前嘰嘰喳喳,而獅子總是嫌榴蓮太吵。家里發(fā)生變故前獅子就這么開玩笑地說過,那時的榴蓮并沒有放在心上,仍然還是會在獅子面前嘰嘰咋咋。家里發(fā)生變故后,有次獅子又這么開玩笑,越來越敏感的榴蓮這次放在了心上。從那之后榴蓮再也不在獅子面前嘰嘰喳喳了,兩人不見面的時候,榴蓮也不太給獅子發(fā)消息了。獅子發(fā)現(xiàn)了榴蓮的變化,突然覺得曾經那個圍著他嘰嘰喳喳的女生再也回不來了,曾經的幸福和快樂也越來越遠了。與此同時,榴蓮常常把打了一屏幕想給獅子說的話,在按發(fā)送的前一秒,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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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蓮還真的是榴蓮,家里的事情越來越多再加上工作日漸不順心之后,脾氣越來越臭不說,還他媽的真的渾身都是刺。
榴蓮和獅子開始了無休止的爭吵,不知道是兩個人的磨合期到了,還是之前積累的所有矛盾在一瞬間全部爆發(fā)出來了。
獅子覺得榴蓮對于他的付出越來越無所謂,他對榴蓮的付出,榴蓮給的回應越來越少,榴蓮覺得獅子再也不是自己的傾聽者了,榴蓮有時想對獅子說的話太多,可是快到嘴邊的時候,想了想,又全部吞下去了。
吵架的時候,榴蓮的話語總是會掐著獅子不放,而獅子講話也要越來越傷人。
為了緩和兩個人的關系,榴蓮說話越來越小心翼翼,終于在有次榴蓮說話不小心觸怒了獅子之后,獅子對榴蓮吼了一句:“滾!”
兩人就這么僵持著,因為彼此對對方的深愛一直沒有變,所以仍然還堅持選擇要在一起。但是榴蓮渾身的刺始終沒有辦法拔下來,而獅子畢竟是獅子,發(fā)起脾氣來同樣一發(fā)不可收拾。甚至連放松心情一起旅游的時候都會沒有來由地吵起架來。
兩人的共同語言越來越少,也越來越沒有辦法坐在一起聊一下天。終于在有次吵完架之后,榴蓮低著頭心平氣和地對獅子說:“你曾說,如果我們回不到當初,就重新認識一次,從‘你叫什么名字?’開始。可是我們在一起經歷了那么多,怎么能忘掉一切重新開始呢?我們都深愛這對方,一直到現(xiàn)在,想到分開,我都會無法控制地流下淚來。但是分開,或許是我們在遇見之前就注定好了的。我們已經很久都沒有像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那樣好好聊次天了。既然知道會分開,可以珍惜現(xiàn)在還在一起的時光嗎?”
榴蓮抬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獅子咬著牙淚流滿面。獅子和榴蓮都是對方真正想過一輩子人啊。她突然想起來曾經有人說過,能讓一個男生流淚的女生,一定是這個男生的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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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喜歡的水果是芒果,柔軟而厚實的果肉,在南方盛產芒果的城市里,每到芒果成熟的時候,到處都是黃燦燦的,滿城都飄散著芒果香。榴蓮喜歡的水果就是榴蓮,丑陋的果皮,成熟后的氣味更是讓很多人無法接受,而且還賣得那么貴啊,貴到榴蓮常常只能站在櫥窗里看看那些咧開嘴對她笑的無比燦爛的水果榴蓮。
更多的人都會更喜歡芒果吧,雖然更有營養(yǎng)的其實是榴蓮。
榴蓮有時候也會恍惚想起來,讀書的時候,前男友為了每個星期可以給榴蓮買一個榴蓮,也曾到處托人找家教賺外快。
后來獅子和榴蓮在一起時越來越多的沉默讓榴蓮慢慢明白,她和獅子是真的不會有結果了,但是沒有結果,不代表過往的那些深愛都是假的,也不代表,曾經那些兩人一起經歷過刻骨銘心是可以磨滅的。
榴蓮想,或許有天,自己會遇見一個可以耐心聽完自己講的不管多長的廢話或者抱怨,還能微笑著揉揉自己的頭發(fā)安慰自己,幫自己出主意,而不是嫌自己吵鬧的男生。而獅子也會遇到一個像芒果一樣的女生吧,有著柔軟的心靈,美麗的外表,溫婉的性格,人見人愛的笑容。不像自己,習慣于用刺扎傷別人,保護自己。畢竟是自己深愛過的人,榴蓮總是希望獅子可以更幸福,哪怕最后,和獅子在一起的,是芒果小姐。
有些花開過,注定就是不會結果的。
但是,每當春天來臨的時候,花還是會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