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一個天塌下來也能當被子蓋的朋友最近變得很焦慮。焦慮的原因是,他女兒上小學一年級了。
上學,是每個人必經的階段。這有什么好焦慮的?看起來有杞人憂天自找煩惱的嫌疑。
但是看到他一臉的憔悴,好像是真的處在水深火熱的境地里。他說最近他很怕聽到關于“龜兔賽跑”的故事。
龜兔賽跑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是一個教育人們要堅持持之以恒的道理,跟“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這個故事同樣揭露了另一個現象。那就是龜兔跑步的優劣迥異,決定了它們站在了不同的“起跑線上”。
盡管人還未出生,父母的知識涵養與經濟基礎就決定了每個人的“起跑線”不同。孩子無法選擇什么樣的家庭出生,父母囿于各種原因而無法給孩子一個更優秀的起點。這種不平等的人生起點,增加了父母對孩子的愧疚,以及對孩子走出家庭困境的人生期望值。
愧疚與期望,讓很多家長變得失去理智。常常以“我也是為你好”無法辯駁的理由將自己的意識形態強壓給孩子,但孩子作為行為個體,并不常常都按著父母的要求不偏不倚地執行。孩子的違背,讓家長充滿挫敗感和失望。很多時候的恨鐵不成鋼都是家長的一廂情愿。
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續,父母卻不希望孩子是他們人生的延續。一些父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子跟他們有個人生的斷裂,希望孩子能過得比自己更好,而不是走自己的辛辛苦苦走過的老路。
對自己人生的不滿意,會讓家長對孩子人生的不確定性感到不安。知識改變命運的理論,至少很多人證明了它的可信性,在不確定性的將來,這是唯一一條能看見并且能抓住爬上山頂的繩索。家長只能孤注一擲,將所有的寶都壓著教育上。
在看不到其他改變命運的道路時,教育這條路理所當然地成為一條捷徑,盡管這條路上早已經人滿為患,人與人的競爭也早已經遵從了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所有的焦慮都來源于不確定性,而教育正是不確定性的事情之一。劃好片區的學校好不好,老師是不是盡責,孩子學校生活是不是能適應,孩子的教育是不是能達到自己的預期。一連串的問題,都會讓家長感到焦慮。為了能讓孩子成為人生贏家,在不計其數的培訓機構和種類繁多的名目上,幫孩子報各種的培訓班。跳舞、繪畫、作文、書法、鋼琴等等。結果昂貴的學費花出去了,時間也花出去了,幾年后,孩子也許會跟你說,沒有一個他喜歡的。而他喜歡的也許是你竭力不讓他玩的橡皮泥。盡管他能捏出各種充滿想象力不可思議的東西。可是,玩橡皮泥到底能不能讓孩子成為人生贏家,沒有人知道。每個家長都希望自己的選擇,對孩子來說是正確的。但問題在于,沒有人知道家長選擇的教育方式是不是正確的。對教育選擇正確與否的不確定性,成為家長背上的刺。
如果把70、80、90后的家長跟50、60后的家長進行比較,會發現,70后之后的家長在教育上比60后之前的家長更焦慮。這是為什么?答案是啼笑皆非的。因為60后之前的家長還不夠格去焦慮。畢竟教育的焦慮需要一系列的條件,比如富足而不用擔心一日三餐,再比如信息資訊的發達,以及對教育觀念的轉變等。
不同的時代,人們操心的事情大不相同。在戰爭年代,大家操心的是生存的問題,饑荒年代,操心的是溫飽問題。當人處在為了基本的生存而絞盡腦汁的時候,其他諸如教育等問題,是不夠提到日程上來的。只有當物質足夠充裕,沒有生存之虞,教育等問題才有被引起足夠的重視。比如二戰后的美國,由于免于物質的匱乏和死亡的恐懼,開始走向生活富裕的社會階段。《重病之王:癌癥傳》中說:在人們焦慮的排行榜上,“疾病”已經落在了“養育子女”和“財務問題”之后,排在第三名。事實上,“養育子女”成為當時一項前所未有的舉國事業。《魔鬼經濟學》對此不無譏諷:“‘如何教育你的孩子?’已經從一門藝術轉變成一門科學。”
也因為現在信息資訊的發達,以及教育觀念的轉變,80后等一批新進的學生家長看起來更像一個激進分子。在教育上,對他們父輩的教育大多不抱好感,更加不會認同。很多家長跟父輩的矛盾產生,其原因就是在對待孩子的教育問題上。家長之所以要把孩子的教育權攬在手里,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避免父輩把對待自己的教育方式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家長對待孩子教育的熱忱,其動力就在于不讓歷史重演。
由于教育孩子的責任都轉嫁到了家長身上,面對孩子不可逆的人生道路,家長會感到責任重大。而焦慮將此起彼伏,舊的焦慮消失了,新的焦慮馬上就會撲上來。
焦慮的產生,是教育的意識形態決定的。越多的焦慮感,越會讓人把更多精力投入進去;越投入,反而會越感到焦慮。這是個惡性循環。
而在孩子的整個學生時期,幼兒園、小學似乎是家長最為焦慮的時候(當然還有中考、高考,但這只是具體的,并不是宏觀的教育)。因為這時候,是孩子性格、習慣養成的最重要的時期。中國有句老話,叫“三歲看老”。一個人的性格習慣、為人處世,在幼兒時期就可管中窺豹。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現任芝加哥大學經濟學教授的詹姆斯·赫爾曼在《因人而異的教育回報估計》一書中就曾對孩子各個時期教育的重要性進行過研究,書中提出:在0到3歲,你投資1塊錢,有18塊錢的回報;3到4歲,投資1塊錢,有7塊錢的回報;小學是3塊錢;大學是1塊錢的回報;成人是負的。
因為這個時期對孩子教育的重要性,加上孩子無法保護照顧自己的特性,家長會付出比其他時期更多的精力。
這種精力的付出,幼升小的家長更有體會。由于教育開始走向學校與家長的任務劃分,很大一部分曾經由學校承擔的責任開始轉嫁到家長。家長參與到孩子學習的比重越來越大。學校在履行對學生監督的同時,也在想方設法對學生家長進行監督,以確保轉移到家長的那部分責任能被家長認真履行。
學校的監督方式多種多樣,有些地方實行家長簽名制,學生帶回家的作業,指導完后,家長要簽名。這方便老師事后追究家長責任。還有比如發群信息,將每天需要家長指導監督的作業通過微信群發給家長,以及對一些失職的家長進行通報批評。
這種孩子做錯事,殃及家長的責任制,讓家長在對待作業上,比孩子還要認真重視。為了避免在每日的通報批評上出現自己的名字,家長總會花更多的精力在指導孩子的學習上。在某種意義上,也加重了家長在對待孩子學習時的焦慮感。
說到孩子作業問題,之前激烈討論的減負問題已經銷聲匿跡,不再有人提及。其實早在2013年8月22日教育部下發的《小學生減負十條規定》中第四條就小學生是不是應該留家庭作業進行了說明:“小學不留書面式家庭作業,可布置一些適合小學生特點的體驗式作業。積極與家長、社會資源單位聯動,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因地制宜地安排學生參觀博物館、圖書館、文化館等社會設施,組織參加力所能及的手工勞動、農業勞動。”
減負已經名存實亡,家長在這種風氣浪潮下,只能跳進浪里,努力博得孩子的魚躍龍門。
小學教育的責任分配,越來越細致化。除了孩子在校外學習上的指導監督之外,還有校內的其他事項也有所涉及。有個朋友,小孩今年上了小學一年級。前不久,小孩班上成立了一個家長委員會,力邀她參加。這個家長委員會一共由七名家長和兩個老師組成,主要職責是負責班級物品的采購、有教育意義活動的策劃籌備等。最近,這個家長委員會已經在運轉了。正在籌備獎勵給孩子們的小紅星、出第一期的黑板報,以及做好過幾天去教室大掃除的準備。
據朋友說,為了買小紅星,她們已經討論了一晚上。
由此可見,家長已經加入到孩子小學教育的方方面面。甚至有網友在網上抱怨,發出“什么都交給家長來做,要老師干什么”的憤怒。似乎,老師除了在課堂上教孩子,就沒做別的事了。這當然是個偽命題。但是網友的抱怨也真的反映了很多家長的心聲。
這是個矛盾的心態。一方面想掌握孩子教育的方方面面;一方面又對學校將責任分配自己而感到氣憤。
“如果不是工作那么忙,每天都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我還是很樂意陪著孩子一起做作業的。”
也許這句話更說出了家長們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