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工作或讀博,是碩士二年級開始考慮的問題。讀研期間,包括觀察他人讀研或讀博的最大感受是——學術研究任重道遠,苦樂參半,而大部分人在其中放大了苦,縮小了樂,加之搞學術薪水微薄,前途渺茫,難免在期間灰心垂頭,自怨自艾。
與工作不同,學術研究的路不見得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有時一生低微只能身后留名。因此對每個人而言,搞不搞學術,為啥搞,怎么搞,都得事先想明白。
《學術作為一種志業》(Wissenschaft als Beruf)是馬克思·韋伯的一篇著名演講,學人文的同學肯定聽過他的名字,不過作為一名純理科生,我對他知之甚少。韋伯是德國著名社會學家,與馬克思、涂爾干齊名,并列為現代社會學的奠基人。作為人類社會學界的泰斗,韋伯自然站的更高,看得更遠,他對年輕人的建議也好過當今許多冒充人生導師的愚蠢的人類。《學術作為一種志業》便是他十分有名的演講之一,這篇演講深刻分析了當時的社會形勢與外部環境,給有志于以學術研究為業的年輕人們提供了非常有指導意義的思路。
韋伯的演講很長,有興趣的寶寶可以百度原文,或者搜索《學術與政治》這本書,其中收錄了出此篇演講之外的另外一篇《政治作為一種志業》。我隱約覺得韋伯這兩篇演講的意義在當下依然深刻,甚至更加深刻。學校只教人如何學習,卻不教人學習的意義;導師只管讓你學術,卻沒告訴日復一日學術的最后會有怎樣的結果。
韋伯批判那種由師門興旺與否來判斷學術搞的好不好的風氣,同時指出全心服庸于學術的人是鳳毛麟角——這兩點恰恰是我看到并感受過的——人太容易受他人的感染和暗示,我們僅僅因為導師的個人魅力和外部評價而選擇跟從,或者靠每天灌雞湯來讓“人生充實且有意義”。盡管精英教育告訴我們要有精英意識,我們還是無法否認兩點:一,我們當中的絕大部分人都是普通的;二,學術異于生活但不高于生活。因此,愛智求真是必要的態度,而是否做學術,要清醒地選擇。
(二)
當下中國做學術的外部條件的確不容樂觀,青年教師面臨巨大壓力,學術項目多為單調復刻,在日復一日的項目與任務中耗盡才氣,莫不是讓人扼腕的浪費。韋伯在若干年前的德國也看到了這種社會形勢的弊端,指出了學術研究的清苦前景,而我也很欣賞他提出的“志業”這個理念——志業,不同于職業,不同于事業,帶有幾分理想主義的浪漫色彩,既純粹,又豐富。若不是有理想在,人也許都向著金錢與利益去了,學術的擔當無人來扛,國家何以進步?以學術為志業的人,多少得有點犧牲精神。然而……能以學術作為志業的人又有多少呢?怕是沒幾個。做學術的人現在大部分把學術當成工作來做了,項目文章帶學生,升職加薪走向人生巔峰,學術圈子也不過眾多圈子中的一枚,做的好的不一定有怎樣高潔的志趣,用韋伯的話來講,這叫“凡才當道”。凡才當道的喧嘩社會中,那些做志業的人必然踏實而沉默。
吶,寫到這里,突然想起了之前老師罵我的那句話“你也不笨,就是畏難情緒太嚴重”,現在在這里講投身學術要犧牲,似是往自己膝蓋上插了一箭。原諒我這一副凡夫俗子的骨頭和皮囊,還有這顆不安分的心吧……(尷尬臉)……_(:зゝ∠)_
(三)
既然漸漸遠離了學術,也不講學術界的事了。不過就大部分讀者對學術的了解程度而言,我寫的這篇屁文有什么用呢?一不勸你搞研究,二不給你講道理,三把自己當反面教材,這篇文章,到底有什么意義?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覺得斷然給文章命一個政治正確的主題,不如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寫下來,慢慢思考。
畢業即將入職,不搞研究,對工作尚不熟悉,也無法確定能不能把它也算作一種“志業”。不過我想學術既然可以作為志業,那其他事情可不可以?我愛寫,寫作可以作為一種志業嗎?我愛畫,畫畫可以作為一種志業嗎?我遠離了那條漫長而孤絕的學術道路,從研究的純粹和豐富中抽離,日后的人生會淺薄而無聊嗎?
大多數人的工作也許算不得志業,而生存以上,總得有些支撐自己往前走的內在動力。當下太多淺薄的煽動和滿滿添加劑的雞湯,因此也太多偽造的事業和感動天感動地感動自己的事業心。站在社會的入口,我有些擔心,有些猶疑。
忽然想起來中二時期很喜歡電影《頭文字D》,夏樹說:人最重要的是找到屬于自己的世界。現在還記得。人最重要的是找到屬于自己的世界,說給像我一樣剛剛做出巨大人生選擇,或者面臨選擇的年輕人。畢業了,在學校中畢業,也在迷茫中畢業。
(四)
大暑過了,燥的厲害。敲完鍵盤,一身的汗。
但挺開心的。
以后也會一直一直寫,無論冬夏。
寫字對于我,從來都是一件有意思又有意義的事。
愿你在自己在做的事情里獲得意義。
祝夏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