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人提前打馬回來告知管家安排飯食住宿,馬車停穩便有有丫鬟婆子過來接應,李袈瀾被鳳舞輕晃了兩下,風鈴掀了車簾探身進來見著了,一臉歉然,忙把李袈瀾扶起來,幫鳳舞捏按幾處略感酸麻的地方,李晉東過來抱了睡意朦朧的妹妹下車,風鈴扶了鳳舞,青鸞抱著琵琶依次在管家的引領下進府。
一路燈火輝煌,回廊曲折,假山流水,進了李袈瀾的院子。
李晉東橫抱著撒賴要繼續睡覺的妹子,一路向鳳舞低聲解釋,請大家居于妹妹的芳林苑,青鸞隨劉晉林入住三弟晉北的院子,大家怕是乏了,請大家不必拘禮,只管在袈瀾院里住下,母親那邊晚些會過來看妹妹,與大家和妹妹一塊用晚膳,明晚會有正式晚宴,還請大家不要推辭之類云云。
鳳舞一一笑著應了,進了院子,一個十六七的大丫頭名喚云霞領著四個模樣齊整的小丫頭過來,皆行禮問安,隨著眾人進了李袈瀾的繡樓,李晉東抱著妹子靠罪一聲先上樓去了。
風鈴領著門口候著的丫頭介紹給鳳舞見禮,命她們服侍鳳舞,又親自領著鳳舞進了繡樓左近的小院子。
院內隱隱的花香襲人,月色漸起,檐下燈籠明亮,風鈴邊領著邊向鳳舞介紹:“兩邊的廂房是丫頭們住的,正中坐北朝南正屋是給鳳舞大家住的,大家落在驛館的隨侍和行李稍晚就到,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云霞。”
鳳舞依舊一一笑著應了,落落大方,無絲毫拘謹之態,風鈴送到屋內,云霞早吩咐小丫頭們侍候勻面,準備茶水點心。 鳳舞知道她掛心李袈瀾,就打發她先回自家小姐身邊去了。
風鈴自鳳舞處告退出來,進了自家小姐閨房,卻見二公子正在桌旁研墨,李袈瀾挽袖持筆正在桌上的絹紙上快速的涂抹著。
風鈴挑了下眉近前接過二公子研墨的活兒,一邊打量。只見絹紙上一江奔涌而出,崖岸陡峭,怪石嶙峋,時值冬季,一派蕭索,右邊橫逸出幾枝梅花,梅花對面山徑曲折,一處平坦立有一個亭子,迅筆勾出一個女子于亭中撫琴的輪廓,眉目看不分明,那風情卻是鳳舞無疑。
李袈瀾一瞬間又在驚濤間添了一烏蓬小舟,于浪間自有載乘載浮之意,舟前立一男子橫笛,舟后一人戴笠持蒿。 一氣呵成便住了筆。
風鈴見她停筆便收去筆墨,取了茶點放在一旁,問:“如何?” 李袈瀾坐在桌邊,右手食指輕敲桌面:“此為鳳舞姑娘心中憾事,無解,三哥應該沒戲。”
“她沒有察覺?”李晉東問,李袈瀾一笑:“若遇上更高明的行家,只給我看她想表露的,我也分辨不出。”
李晉東愛撫的摸她的后腦勺:“她終究非池中物,是三弟癡妄了!” 說著塞一塊糕點在她嘴里,仔細打量了一下墨跡未干的絹畫:“她那個弟弟似乎不簡單,你安排她們住進來,恐怕彼此都要暴露來歷。” 李袈瀾聞言窒了一窒,顯然以為是他的意思,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整個家族最大的變數產物:劉晉林,一起拿眼往風鈴望去。風鈴本沏了盞茶欲遞過來,見二人齊沖自己望過來,索性自己慢條斯理飲將起來,一副你倆繼續的意思。
這時樓下丫頭來請,說是表少爺來催二公子,又道晚膳已經備好,是否請夫人過來? 聽到表少爺這三個字,李袈瀾突的想起來,自嘴里吐出一男子的聲音:“劉晉林要的東西,本王要了。” 說完以自己的聲音糯糯的問:“小晉林又得罪人了?”
李晉東在兩女面上來回掃過,停留在風鈴面上,風鈴擱下茶盅,雙手交互撫著小指,小指上戴的護指已經摘了下來,指間有著炫目的寒光,只瞟了李晉東一眼:“二公子不覺得咱們的府弟太大了些么?” 李晉東一陣煙似的沒了蹤影,只在空氣中留下一句:“我這就跟大嫂商量,讓她想法補救一下。”
風鈴復又戴上護指,幫李袈瀾換歸女裝,挑了件藕色的長裙,將束發放下,左右各挽了垂發小鬢。趁著挽發的功夫李袈瀾問風鈴:“風鈴姐姐為什么不喜歡小晉林?” 風鈴沒好氣的言道:“等你三千多歲時我讓你嫁個十八九的黃毛小子試試!”
只見李袈瀾略一凝眉似是正在推演此事的可能性,一彈腦門:“又犯魔怔!”
回過神來,便挽著手兒下了繡樓往右邊的花廳去了,見她二人出來,樓下丫頭便依吩咐去左近的小院子請鳳舞大家。
進了花廳,李府夫人云氏堪堪坐下,李袈瀾自有五六分像母親。見了母親便撲入懷里撒嬌,云氏抱過女兒在懷寵溺的言語了幾句,就見鳳舞換了一身水綠綢裙自廳外進來,沖夫人服了一禮,兩人禮讓了一下,四目相接,同時一愣,問:“夫人/大家可是玄門中人?”
李袈瀾聞言愣怔的瞬時呆掉,風鈴下意識扶了下額頭,心道:“小祖宗你果然是出人意表!”
三人分主客落座,李袈瀾眼睜睜看著母親與鳳舞大家笑語宴宴,相談甚歡之余不忘給二人布菜,因為完全跟不上兩人談話的節奏,只好埋頭苦吃。
風鈴侍立于一旁,發現兩人心意相通,一人剛起話頭,眉目間就已經明了對方意思,從撫琴的技藝與以曲通傳心意到寄情筆墨的詞賦與水墨畫,言談間相見恨晚,隱有義結金蘭之意……
風鈴緊咬了一下唇,想起三公子李晉北緊繃的那張俊臉,趁給李袈瀾續茶水的功夫道:“夫人,小姐今兒坐了一上午的馬車,這會困了,鳳舞大家一定也乏了,不若明天夫人再與鳳舞大家飲茶聊天。”方止了二人話頭,各自回房歇息。
翌日,鳳舞大家遷入李府暫住的消息傳遍建康城,更有傳言李府夫人云氏與鳳舞大家一見如故有意結為金蘭姐妹,更是迅速傳入建康仕子耳中。原本擔心鳳舞大家會在李家三子中擇一人下嫁的仕子與小姐們各感心安,更有好事者猜疑此事可能是云氏為了阻止鳳舞大家成為兒媳而行的下策。
關于此事的議論,直接蓋過了李家小姐李袈瀾自終南山養病歸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