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的挽歌
文/燕趙北羽
沈從文先生的文字，稱得上“極美”兩字。淡著從容間落筆，描述了一個桃花源一般的湘西小城，茶峒。白塔，碧溪，細雨，溪面一片煙。白描入境，如同國畫，著墨的濃淡里，展開了優雅的畫卷。溪邊蘆葦水楊柳，菜園中菜蔬，莫不繁榮滋茂，帶著一分有野性的生氣?！輳睦锞G色蚱蜢各處飛著，翅膀博動空氣時皆作聲。枝頭新蟬聲音雖不成腔，卻已漸漸宏大。兩山深翠逼人的竹篁中，有黃鳥與竹雀交遞鳴叫。動靜中，意境幽遠而綿密，又如一管洞簫，在風輕月明中婷婷裊裊中傳來……月光如銀子，無處不可照及，山上篁竹有月光在下成為黑色。身邊草叢中蟲聲繁密如落雨。
高涯樹蔭下，吹竹管的小女孩兒。她應該有一條烏黑而長的發辮，如水晶球般晶瑩的眼球，靈光四射。有吹彈可破的面頰，動聽的聲音，因為擺渡的原因，自然也免不了鄉野里的活潑氣息。比如一雙精赤赤的小腳。故事如同一幅畫、一首歌，隨著作者的筆、口，落落而行。
渡船的老漢，膝下的外孫女翠翠不由然間出落成一個嬌美的少女。（老漢的女兒與一軍人不婚而孕。后軍人服毒，女兒在產女之后，投水而死。）當地地位高貴的船總順順一家兩位人品極佳的公子天保大老和儺送二老對她產生了愛慕之情。當地的民風非常純樸，向女孩家求親，不外乎兩種方式：車路和馬路。車路是讓父輩托媒人前來提親，天保大老走的是這條路，他央父親船總順順求楊馬兵當保山來老漢面前提親。老漢對于此事，提出還是翠翠自己拿主意較好。翠翠還是剛剛長成的姑娘，因為自小沒有父母親，許多事情也并不知道如何處理。女孩家的羞愧，讓她一托再托。時間，就是指縫中悄悄溜走。馬路是自己做主，站在渡口對溪高崖上，為翠翠唱三年六個月的歌。
“月光極其柔和，溪面浮著一層薄薄白霧，這時節對溪若有人唱歌，隔溪應和，實在太美麗了?！眱投献叩氖邱R路這條路子。只是兩兄弟都是對弟兄情誼看得很重的，盡管誰也不想主動退出，但是也不能因此傷了和氣。兩個人一起去山頂唱歌，輪流來，翠翠應和了哪個，哪個就勝出。另一個就要退出這出“鳳求凰”的游戲。
只不過，這兄弟兩個只來了一天，因為天保大老對于唱歌自感遠不如其弟。于是退出了競爭的行列，將機會讓給了弟弟二老儺送。儺送本身也是翠翠中意的對象，似乎一切都在順利中進行。但是天有不測風云，離開了茶峒的大老天保在一次事故中淹死了，并且尸首無存。這讓順順儺送父子一時難以接受，他們不由然地把怨氣轉給了沒有直接回復大老天保的祖孫倆。盡管沒有明說，但是在言談舉止之中，不自覺地給祖孫倆個拒之于千里之外。
同時，作為船總家的二老儺送，人品相貌在當地都是相當出眾的。財富，地位，人品，相貌，這一切似乎都是當地最佳選擇。當然，想與船總家聯姻的自然也不止一家。其中有一個王團練的女兒就在船總家的吊腳樓里不明說的相過親了。而陪嫁，更是相當地的豐厚。二老儺送有感于自己或多或少的對哥哥天保的愧疚，加之本來弟兄兩人的情誼深篤，決定去找回哥哥的尸首。他走時盡管還是給家里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要求給自己時間考慮一下，是接王團練家的磨坊嫁妝，還是接老漢家的渡船嫁妝。但是人離開了，事情的發展就不由他做主了。船總有意地與老漢拉開了距離，誤會產生。老漢又恰恰去問了王團練一方相關人物對二老儺送婚姻的看法，得到的自然是自己不想要的結果。心中憂慮，可是又不好告訴家中的小外孫女翠翠。
夜里暴雨突襲，老漢在沉睡中離世，翠翠一下成了徹底的孤女。好在當地純樸的民風，加上老漢生前的人緣極好，朋友都來幫忙。船總也打算將她接入家中，等待二老儺送歸來之后成婚。只是時間過去了許久，他還會來嗎？也許，明天他就回來了吧！
故事在一種向往之中結束了。算不得長，但是如一杯香茗過喉而潤，唇齒生津。我們離開這種世外桃源的日子太久了吧，或許，我們每個人的心底深處也都會有這樣一種桃花源的心結吧！在沈先生純真淡雅的筆墨里，盡管描述的是一個相對沉重的愛情故事，但是同樣給我們一種優美的感受。作品距離現在將近百年了，但是依舊如一盞明燈，指引著我們人生的方向。
我們是否早已迷茫不知所蹤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