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 情傷郁結”執念太深是一種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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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世間,情為何物,

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

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

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

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懸崖之上,情花從中。


她身穿一襲黃袍,迎風佇立良久。


嘴里面緩緩念出的,就是元好問的這首《雁丘詞》。


她摘下一枝,拈花輕嗅。


若有似無的笑意一閃而過,往日種種又浮上心頭,眼角不禁緩緩流下一行清淚。


路途上遇到一行陌生人,就因為那鏢旗上的“何”字,竟然目露兇光,殺個片甲不留。


前一刻,她還是黯然神傷的美女子;


眨眼間,竟成了陰狠毒辣的女魔頭。


95版的《神雕俠侶》,開篇就用這么凄美的意境,引出了這個為愛癡狂的女子。


金庸用了八個字來形容她:貌若天仙,毒如蛇蝎。


沒錯,她就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赤煉仙子——李莫愁


故事的開頭總是猝不及防,恰逢其會。


那一年的終南山下,李莫愁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妙齡女子。


身為古墓派第三代大弟子,天資聰穎,一身武藝。


如若沒有那一場美女救英雄的相遇,她或許可以繼承衣缽,成一代女俠;


又或許能夠像師妹小龍女一樣,覓得良人歸。


可是人世間的相遇似乎冥冥之間早已注定,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


李莫愁在日常練武的小溪邊,看到了草叢中奄奄一息的陸展元。


她沒有絲毫猶豫就出手相救,將他安置在一個山洞里,不顧男女之別替他療傷,見他身中劇毒還貼心地喂他喝蜂蜜。


如此細心,溫柔妥帖。


她后來才知道,這個飄逸俊朗的男子出身于鼎鼎有名的江南世家,還是江湖罕見的少年英才。


在數日的照料與相處之中,兩人互生情愫。


她對他無微不至,他對她甜言蜜語。


花前月下,蕭歌相和。


那番美好,讓她念念不忘。


那個時候的李莫愁,像世間所有尋常女子一般,以為遇上了期待已久的愛情,一顆芳心暗自托付。


在離別之際,陸展元承諾說,待回去稟告父母,就回來迎娶她。


而李莫愁在依依不舍之時,送上了一方錦帕,上面繡著紅花綠葉,相依相偎。


紅的是曼陀羅,她比作自己;


綠跟陸同音,說的是她的陸郎。


這一番錦帕傳情,似乎也在寄托著她心底那個繁花似錦的美夢。



不成想,錦帕已托,情郎難覓。


自陸展元離去之后,李莫愁日思夜想,苦心等待。


轉眼半年已過,卻依舊沒有情郎的半點消息。


連她的師父都說,如果這個男人當真重情重義,早就信守承諾回來相見了。


可正沉寂在美夢之中,她哪里舍得那么早醒來?


不顧著重重勸阻,甚至以決裂之態脫離師門,走出古墓去尋求她的心上人。


雖然孤身上路,但李莫愁卻無所畏懼。


因為那個時候,她心里還懷揣著關于愛情的所有美好幻想。


她以為找到了陸展元,兩人就可以紅塵作伴,活的瀟瀟灑灑,甚至還能對酒當歌,共享人世繁華。


可現實給她澆了一盆冷水。


終于找到陸展元時,是在他的婚禮上,新娘是一個叫何沅君的溫婉女子。


那一襲紅衣似火,瞬間灼傷了她的心。


那個信誓旦旦要回來迎娶的愛人,已經牽起了他人之手;


那個口口聲聲喚她“愁妹”的情郎,馬上要成為別人的夫君。


她怨,她恨。


她有滿腔怒火,亦有百般委屈。


她顧不得這是什么場合,也管不了旁人的勸解,一心想要殺死那個搶了她心愛之人的女子。


她天真的以為,只要殺了何沅君,陸展元就還是她的。


可惜啊,她深愛著的那個男子,比她想象中更為薄情。


他早就料到了會發生這場鬧劇,竟然請了天龍寺的高僧來鎮壓。


面對武功高強的僧人,她當然毫無反抗之力,只能收起胸中的熊熊怒火與心里的濤濤恨意,答應在十年間,不得前來滋擾生事。


或許,在踏出陸家莊的那一刻,她才恍然覺悟,愛情之花雖然嬌美無比,但卻隱藏著鋒利的刺,稍不留神便會被刺得遍體鱗傷。


一場婚禮,瘋了一個武三通,也誤了一個李莫愁。


她對于陸展元,愛有多濃,恨就有多深。


當愛得不到,便用恨來成全。


憑著內心那股洶涌的恨意,她濫殺無辜,嗜血成魔。


從陸家莊出來遇上一個何姓拳師,頃刻間就手刃一門老幼二十余口,后來在江上又連毀六十三家貨船。


這些人,原本與她無冤無仇,就因為跟她的情敵有一樣的姓,或者掛了個“沅”字,就慘遭毒手,尸橫遍野。


情傷郁結,無處排遣。


李莫愁陷入了一種魔怔,殺人成了她的愛好。


連天竺神僧也命喪她手里,當真是草菅人命,蠻不講理。


她一步一步成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女魔頭。


在《神雕俠侶》的原著里,開頭第一篇“風月無情”講的就是李莫愁十年之后血洗陸家莊。


這十年究竟是怎么熬過來的呢?


或許是心里對陸展元還潛存著一絲愛意,期待著久別重逢;


又或許是那股綿綿不絕的恨意支撐著她,一定要報仇雪恨。


究竟是哪一種,不得而知。


可能,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只不過,她苦熬了十年,再度踏進陸家莊,卻得知那個負心漢已在三年前病逝,就她恨之入骨的情敵何沅君也已經殉情。


愛也好,恨也罷,她做好了一切準備,可故事到這卻戛然而止。


讓她情何以堪?


如此說來,還是比較喜歡雪梨版的。


因為在這個故事里,安排了跟原著不一樣的情節,李莫愁上門尋仇面對的正是陸展元夫婦。


只可惜,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后,陸展元選擇的都是何沅君。


看著昔日體貼恩愛的情郎拼死維護著另一個女子,她心里的恨意又多了幾分,最終痛下殺手。甚至,就連死了也不放過。


她將陸展元與何沅君兩人挫骨揚灰,一個撒在華山之巔,一個撒入東海之濱。


她就是要用世間最狠毒的方式,讓他們兩人生生世世,山海相隔,永不相見。


在愛情里,她是輸了。


可倔強如她,非得要在另一方面贏得徹底。


縱觀人世間的愛情,最美好的不過是,在對的時間里遇上了對的人。


比如十五六歲的黃蓉遇上了敦厚老實的郭靖,從此攜手一生,并肩作戰,名滿江湖。


而李莫愁的這種悲劇,恐怕是在錯的時間里遇上了錯的人。


她原本是古墓派根正苗紅的弟子,年紀輕輕就武功卓絕,長得更是貌若天仙。


就像原著里武三娘說的:“那魔頭赤煉仙子李莫愁現下武林中人聞名喪膽,可是十多年前卻是個美貌溫柔的好女子”。


她跟小龍女師出同門,也曾經一樣單純善良,可命運卻完全不同。


如果她當初遇上的是楊過那樣深情重義的男子,或許也可以幸福美滿,成就一段愛情佳話。


可惜,楊過只有一個,陸展元卻遍地都是。


確實,放在當今社會,陸展元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渣男。


他可以背棄李莫愁的救命之恩,可以拋下曾經的海誓山盟,連句交代都沒有,就另娶別人。


甚至,他還把她當成仇家,視她為女魔頭。


不惜請來天龍寺的高僧以強對弱,還頗有心機地將她當年所贈的錦帕拿來做孩子的救命符。


他懂得她的軟肋,也看穿她的心思。


加以利用,步步為營。


那段曼陀花盛開之下的美好,在他心里或許早已蕩然無存了。


李莫愁的悲劇也在于:說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如若不然,憑借她的聰明悟性,可以像郭襄一樣愛而不得便自創一大門派;


又或許可以像劉瑛姑一樣,受盡情傷看透世事之后,便尋一個僻靜之處,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可偏偏,她選了一條最荊棘叢生的路。


這條路上充滿了殺戮,也淌滿了鮮血。


都說長歌當哭,可就算一遍一遍唱著《雁丘詞》,哀怨地念著“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也恐怕難以尋求答案,也到底意難平罷!


作為《神雕俠侶》中第一個出場的人物,李莫愁雖然不是主角,但也是不可或缺的。


她在南宋末年那個動蕩不安的江湖里,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


她背叛師門,自成一派。


平時獨來獨往,卻又四處殺人,惹得一身血債。


憑著一己之力,就將江湖攪得血雨腥風。


她身經百戰,狡猾多端。


全真七子要來剿滅,她懂得審時度勢拉攏離間,就連遇上“五絕”之首的黃藥師,也能巧妙周旋成功脫身。


哪里有熱鬧,她去;


哪里有紛爭,她在。


很多事都是因她而起,很多人也是因她而死。


她這個存在也確實不討人喜歡,甚至讓各路英雄豪杰恨不得殺之而后快。


她就像是一根又臭又長的攪屎棍,總鬧得江湖不得安寧。

但所謂,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客觀地說,她又是一個悲情的人物。


原著的第十五回寫道:


“李莫愁聽到簫歌相和,想起了少年時與愛侶陸展元共奏樂曲的情景,一個吹笛,一個吹笙。


這曲《流波》便是當年常相吹奏的。


這已是二十年前之事,此刻音韻依舊,卻已是「風月無情人暗換」,耳聽得簫歌酬答,曲盡綢繆,驀地里傷痛難禁,忍不住縱聲大哭”。


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但看到程英和楊過吹奏《流波一曲,李莫愁還是忍不住縱聲大哭。


這二十年的時光可以讓物換星移,可偏偏她心里的哀痛還一如往昔,甚至絲毫不減半分。


雖然她殺人如麻,冷漠無情,但在古墓里,看到楊過和小龍女甘愿選擇為對方而死的時候,卻淡淡地說:


“師妹,你可以下山去了。


師父當年說,若有一人肯為了你不要性命,那一聲不得出古墓的誓言也就破了。”


那一瞬間的低眉垂目里,她或許恍惚想到了陸展元。


遺憾的是,他沒有為了她不要性命,而是賜予了她一生的怨念。


由愛生恨,因恨成魔。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李莫愁的一生,可以總結為八個字:遇人不淑,執念太深。


如果說遇人不淑是一種不幸,那么執念太深便是一種悲哀。


當不幸與悲哀打成一個死結,終其一生也難以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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