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眼勞擴
#衍生輕小說
#靈感取自電影《烈日灼心》
2016.01.15
局長辦公室里,昏黃的照明燈搖曳著,空氣是死一般的寂靜。
萬濤從檔案柜的最里層取出一沓整齊的卷宗。紙頁已經有些發黃,還有蛀蟲啃食過的痕跡。他用手翻開記錄在檔的那份口供。
這是一份多么翔實的口供,一份足以把他推向煉獄的口供。
“伯賢,你自己看看吧。”萬濤把案宗平攤在桌面上,順勢滑給對面的男孩。
“好。”清冽溫潤聲線響起。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接過滑來的案宗。風穿過窗柩吹來,吹起紛飛的紙張,斑駁的回憶叫囂著,像一塊塊碎片,重新粘合、拼裝,組成一個個吞噬美好的巨大惡魔,把往昔所有美好的幻想通通碾碎。
“這就是真相。”
2006.10.28
審訊室內,微弱的白熾燈光映出鐵欄內那人憔悴到慘白的臉龐。
“來一根吧?”
從鐵欄外伸來一支煙,被禁錮的雙手顫巍巍地接過,抿在嘴里。打火機微弱竄動的火苗點燃煙草,一縷青煙迷離飄忽在那人布滿血絲的眼眸中。
“你叫高巖?”
“對。”
“你有個兒子,是吧?”
“對。”
“你躲了十年,就為了撫養那個孩子嗎?”
“我還想贖罪。”
“嗯,為什么要干這種事?”
鐵欄內那人面色平靜,似是無意吐出一句。
“為了爽啊。”
墻上的掛鐘滴答滴答的走著,時針、秒針、分針交替運行著。掌管時間的神,或許是飲醉了酒,微醺時無意撥動了時空的弦。
“你真是個混蛋。”
“謝謝了。這句話我對自己已經說過無數遍了。”
1996.07.30
“頭兒,這是我們最新接到的報案。案發時間是昨天下午5點到晚上7點左右,這起案子作案手法十分慘烈,受害者是一家五口,是一樁滅門慘案。”前來報道案情的警察頓了頓,“受害人分別是一個二十六歲的單身母親,一對四十多歲的夫妻,和一對老年夫妻。其中單身母親被扒去衣服,一絲不掛的躺在浴缸里,手腕有被割開的痕跡,死因是后腦勺遭受到鈍器重擊導致顱內出血。其余四個受害者都是被割喉而死,手法極其慘烈,現場血跡斑斑,給涇河周圍的群眾帶來了不小的恐慌。我們把受害者尚在襁褓中的嬰兒抱去了涇河福利院收養了。”
“混賬…。”萬濤狠戾攥緊手中的鋼筆。
“給老子掘地三尺也要抓到他。”
1996.07.29 ? 6:37p.m. ?涇河水庫旁的山坡
凄冷山風掠起草垛里急促腳步,惶恐瞳孔里射映出殘陽余暉,迷離暮色籠住彷徨失措身影,跌跌撞撞身軀匍匐在絕望之境的懸崖。
“啊啊———!!”
一聲凄厲慘叫劃破靜謐山林,那身影搖搖晃晃如風中無助的稻草,倏而蹲下身子雙手用力抓揪黑發,眼眶泛紅有如浸透血意,哭腔凄厲絕望徘徊在極度快感與瘋魔的邊緣。雙手合十作祈禱狀仿佛懇求主的寬恕,急促呼吸帶起精神末梢迷離的麻木感,精神之堤早已潰散任憑孑孓之海的怒濤卷襲枯槁的靈魂河床。
“饒了我吧,啊————————————”
一只孤鳥掠過灰茫的天空,它什么也沒留下。風和所有繾綣藏匿于大地的懷抱里,那是靈魂的最終歸宿。
仁慈的地母啊,愿所有冤死的亡魂在你的懷抱里得到永遠的慰藉。
1996.08.10 涇河福利院
“先生您好,您與伯賢的收養手續已經完備了。您可以把伯賢帶回去了,伯賢這孩子命苦,他…。”福利院的接待人員略帶哽咽的交代高巖。
“我都知道,謝謝你們的照顧。”
我都知道的,都是因為我,我的恣意狂傲,才導致了如今不可挽回的局面。
2002.05.19
“爸爸,你看我采的花。”
稚嫩童聲清脆有如山泉泠泠淙淙淌過人的心田,腳步蹦蹦跳跳活潑可愛略顯靈氣。和煦暖陽映著高巖眼前的稚子,有如四月梁間綻放的鮮芽,抑或是春天里百靈鳥婉轉悠揚的神樂,此刻眼前的他,是如此清澈透明,如此無憂。
上天啊,讓我恒久的逃離吧,讓我再照料我的伯賢吧,讓我用我卑賤的生命做一些挽回與救贖。
萬物禁忌的音符躁動著,在靈魂荒蕪的廢墟上,有如魑魅魍魎詭譎的身影般恬不知恥的舞動著。永夜前的光明溫暖,是橫亙纏綿的假象,當破損的記憶碎片重又拼裝粘合,組成一個個巨大的夢魘,撕開假象,碾碎所有的溫柔鄉。
救贖,已然是無法兌現的虛妄。
2006.07.29 ? ?8:17 p.m.
暴雨如注。
“爸爸,快點回來呀,雨這么大,拉完這一單生意就回家啦!”
電話那頭溫柔可親的聲音撩動著高巖內心深處最后的溫柔,一個潛伏十年的兇手,也是一個溫厚的父親。
“伯賢兒先睡覺,一覺醒來爸爸就回家啦。”
“嗯,好!爸爸早點回來啊,我給爸爸熱了飯!mua!”
“好的。等我,伯賢要等我啊!”
掛下手里的電話,高巖瞅見后視鏡里尾隨已久的三輛警車,車窗外喧嘩的雨聲蓋住了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伯賢,等我。”
手剎,熄火,拔下出租車鑰匙,打開車門。
鋪天蓋地的雨滴打下來,徐徐邁出左腿,身體順勢走出車門,雙手舉起高過頭頂。
“這一天啊,終于來了。”
2006.07.29 ? 8:30 p.m.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爸爸…”
墻上的鐘一分一秒認真地走,門外滂沱的大雨一滴一滴認真地下,飯桌旁的人一聲一聲認真地喚。
桌上端端正正地擺著飯菜碗筷,小人兒伏在桌上,手指敲擊著桌面,雙目渙散地望向墻上的掛鐘,忽而拿起飯菜走向灶臺,踮起腳尖夠上灶臺上的微波爐,費力打開爐門,轉好時間,又乖乖坐回原位。窗外暴雨如注,傾灑下十年前未留完的淚。
倏而天地間只剩滂沱的雨聲。
黑色的天幕是巨大的夢魘,沉睡其中的人被玩弄于股掌之間,命運之神的惡趣味啊,永無止境。
2016.01.15 ?局長辦公室
“法律,是人類發明過最好的東西。”萬濤目光炯炯,“為了抓住高巖,我們專案組忍受了十年的壓力,那是五條鮮活的生命啊。但法律也是這世上最刻薄的戒條,它容不得半點情感的雜糅,就算是高巖最后的救贖,還是沒能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少年坐在沙發上,臉色沉靜,一言不發。
“我感謝他,我也恨他。”
盡管是再十惡不赦的人,他漫長無期的罪途中,也總會有幾個他不敢赤誠相見的人。人性幾何,永遠沒有標準的答案。
只是人海泛泛,你與我的相遇,誰知道是不是靈魂的救贖。
這傅燼,獨皮邊伯賢。
筆拙見諒,歡迎小窗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