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不是一般人能整的,太苦。”一個高個子男子站在中臺階說道。
他穿著被汗水打濕的紅背心,一頂臟兮兮的安全帽把他烏黑的頭發(fā)壓住,而那順下來的幾縷劉海被頭油與汗水栓在了一起。他側(cè)斜著腦袋使勁睜著單眼皮看著我,皺紋在他半笑不笑的臉上愈加清晰,夾在中間的塵土拍拍可能一場小火都能給滅了。如果再給他配個大哥大,脖子上跨條明閃閃的金鏈子活像個90年代東北大哥。
這是我進(jìn)入隧道的第一天,什么都不懂,傻傻的站在沒有保護(hù)的巖石下面。
“你麻溜從那過來,那不安全。”
紅背心男子緊了一下用布頭做成的皮帶,那半吊著馬褲上提了不少。他把雨鞋脫了下來,倒了倒小半鞋的渣土。嘿嘿的對我笑著說:“新來的啊,擱哪來的啊,大學(xué)生啊?”
“嗯,你也東北的嗎?”
“對啊,我吉林的,你哪的?”
“黑龍江。”
“哎呀,老鄉(xiāng)啊,沒啥事找我喝酒去啊,東北的都好喝。”
“好”我點(diǎn)著頭說道,慢熱的我說一個好字已經(jīng)是最多的言辭。
紅背心先生又繼續(xù)干著還沒干完的活。用兩只被油漬蘸滿黑黢黢的大手抓住工字鋼連接的地方,左腳前弓右腳蹬地,戴著安全帽的腦殼快要沖到巖壁。“呀”紅背心臉上由于洞里高溫殘留下的紅暈被幾縷暴起的青筋點(diǎn)綴。青筋從下巴一直蔓延到脖頸,紅背心意識卻還和常人無異,順手拿起放在旁邊的模板,見縫插針。
紅背心起來拍拍手,喝兩口瓶子里的水,哈哈對我說“要是這里是酒,真美了。”
站在紅背心旁邊才注意到,他并沒有多壯,也沒有舉重運(yùn)動員那樣的比例,高高瘦瘦。
幾個小時的苦干,他們下班,我和他們一起從洞里走出來。“紅背心”的汗水打濕紅背心,變成了褐紅色,身上有著工人賣力干活的汗臭味。
“哎呀,老鄉(xiāng),我下班了,你不回去吃飯啊?”
我從口袋里拿出手機(jī),按了一下。
“才十一點(diǎn),趕趟,不著急。”
“老王,咱們下班干啥去啊?”一口濃郁的山西鄉(xiāng)音耳邊劃過。說話的是后來認(rèn)識的海軍。
“走,洗完澡喝酒去啊,我請。”紅背心把手套又用力的在腋下夾了一下,晃晃悠悠的從坡上走下去。
“啊,對,老鄉(xiāng)我才想起來啊,我…我姓王!”邊說邊向我哈哈的笑著。
“我姓李,叫……”
“不用,不用說了,你說了我有可能也記不住,老了,老了。知道你姓李就行了。”老王打斷我,沖我擺個鬼臉。
我也張著大嘴傻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