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晚宴
龍蛛奶奶熟練地剝開卷卷樹葉包裹著的球狀物,津津有味地發出陣陣咀嚼聲。吃罷這一只,龍蛛奶奶又乘坐巫杖跳向附近的一只球狀物,剝開樹葉后繼續吃……如此的動作重復了幾次三個扣子一時也沒有記清,總之,當他把視線從針針身上移動到龍蛛奶奶身上時,之前還天花亂墜的空間里已經零星地只剩下幾顆卷卷樹葉球了。
針針的那顆脫落了花瓣的“更衣室”現在徒留下一只盤狀的花蒂,而所有的花瓣倏地揚了起來,合成了兩根結實的花繩吊著花蒂,于是針針現在儼然坐在一只秋千上,輕輕地前后擺動著。
三個扣子小心翼翼地拿起離他最近的一顆小一點的樹葉球,把食指伸進了縫隙里,感覺里面空空如也。他干脆把整只手都捅進去,沒想到手指頭仿佛被什么咬了一口,痛得他叫出聲來——“哎喲!”
三個扣子急忙把手縮回來,可指頭上并沒有哪里被咬壞或是紅腫的痕跡,依舊完好無損。當然,疼痛的感覺也一下子消失了。他看見針針歪著頭在他的上前方忍俊不禁,聽到她說:“我猜里面肯定是害羞蕉,她最討厭被別人碰了。”
三個扣子從外面透過洞眼看看里面,原來樹葉球里面竟然是一個黃燦燦的空間!只見一根香蕉靜靜地躺在里面,和普通的香蕉并無二樣。
針針被鮮花秋千蕩到三個扣子跟前,靈敏地滑了下來,把樹葉球接過去,也把一只手塞進去,竟然掏出來了一根剝成了五瓣香蕉皮的香蕉,舉到三個扣子面前,說:“這樣就可以吃啦!”
三個扣子有點猶豫,接過香蕉,發現那五瓣香蕉皮打了個挺,不過又瞬間恢復到彎曲的狀態。他試著吃了一口果肉,香氣撲鼻……
“哈哈哈……”一陣笑聲忽然響了起來。
三個扣子發現這笑聲不僅來自針針,更大的響聲似乎是出自不遠處的龍蛛奶奶。
“哈哈……你快吃吧,親愛的三個扣子……我可要笑出眼淚來了……哈哈哈哈……”
“快吃掉吧,等我笑完再……再跟你解釋……哈哈……”針針微微皺起眉頭,忍不住笑著說。
三個扣子只好照辦,幾口就吞下了那根令他奇怪的香蕉。
他剛咽下最后一口,手中的香蕉皮又恢復到原來有著飽滿果肉的樣子,只是這次沒有被針針剝開皮,鮮嫩的黃色外觀和平常的香蕉看起來一模一樣。
“……哈哈,”針針總算按捺住了笑意,“我……我剛才還以為是‘害羞蕉’,結果是‘開心蕉’,真是的……”她說著,從三個扣子手里取回了香蕉,放回了樹葉球里。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個扣子問,盯著針針的眼睛,這表示他已經拿出自己很鄭重其事的模樣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做木工時是不是也是這副神情。
“既然……你還不餓的話……”龍蛛奶奶的聲音傳來,同時還有她移動身軀時發出的窸窣聲,有點像三個扣子鋸木頭時的摩擦聲。“那我們不妨進行下一個步驟……來,喝點稠酒吧還是……”
三個扣子打心底里覺得龍蛛奶奶的精神可能還是沒有恢復徹底。盡管嗓子聽起來和從前差不多,依舊洪亮沒雜音;動作也像以前那般靈敏,除了身材又胖了一些之外,好在似乎并沒有顯得十分笨重;講起話來仍像個沒頭腦的孩子;最喜歡的活動就是把蛛絲弄得到處都是并爬來爬去。
“龍蛛奶奶,”三個扣子叫住她,又加重了一些語氣,“我是來修理汲水機的,并不是來參加宴會的。”
“哦……好的,沒問題,”龍蛛奶奶露出笑容——或許是露出怒容,三個扣子可拿不準——繼續移動自己的龐大身軀,“我就知道你不愛喝稠酒,不像躲躲那個酒鬼……所以特地為你準備了龍茄湯!”
“我覺得,還是來點兒您釀好的蓮絲酒吧。”
這是除了針針和龍蛛奶奶之外的聲音,但三個扣子聽來卻并不陌生。
被秋千蕩回遠處的針針忽然間板起了面孔,遠遠地望去還有幾分威嚴。那條水綠色長裙從兩端開始顏色漸深,由墨綠一直變成烏黑……及地的長裙擺和裙身也發生了形變,竟然變出了一對翅膀和一雙鷹爪……三個扣子再一看,針針的面孔已經被一副白色的貓臉所取代!
變臉貓頭鷹鼓鼓?她怎么會出現?三個扣子驚訝到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緊接著,周圍突然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響,伴隨聲響而來的,則是一幅令人不禁感到眼花繚亂的畫面——
幾乎所有的樹葉球都同時炸裂開來,無數的卷卷樹樹葉打著卷兒像雪花般飄得滿天都是。首先降落到地面上的則是一坨——
三個扣子還沒看清,就被高高地彈到了空中,他翻了個跟頭,匆忙中看到了三頭龜和井蛙的身影。緊接著,他把頭一扭,又瞥見了離他稍遠一些的魔菇兄弟,正齊刷刷地跳起了一種頂頭舞,一會兒七只魔菇小子擺出七瓣花的圖案,一下秒旋即又兩兩對頭地疊成一根柱子。三個扣子終于又降落到了平地上,才意識到剛才率先從樹葉球里掉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針針說的“身材差了點兒”的美人鮫,說不定最近她又增重了。
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一些三個扣子并不熟悉的面孔,熱鬧非凡。
“咳咳,”站在最高處的變臉貓頭鷹鼓鼓欠欠身,頓時場內的喧嘩聲仿佛被抽空了。只見她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胸前掛的一串閃閃發光的項鏈,開口道:“歡迎大家來參加我們不定期舉行的巫靈盛宴。除此之外呢,我們還請到了今晚的嘉賓——三個扣子先生!”
鼓鼓的話音剛落,三個扣子忽然發現自己雙腳再次騰空,低頭一看,原來是七個魔菇小子正很賣力地將他合力抬起,他剛想表示“有點過意不去”,結果身體又落到了三頭龜的背殼上,接著又落到了一頭星斑鹿的身上。三個扣子之前聽墨丘利說起過王國公主和星斑鹿大婚的消息——
“星斑鹿應該可以說是巫靈之中的‘貴族’了吧,總之,就是很英俊、很瀟灑、很有風度……”墨丘利眼前浮現出星斑鹿的人形身影,那的確是非常漂亮的人物,高大挺拔的身軀、炯炯有神的雙眸、紳士般的風度,似乎很難有女孩子會抗拒星斑鹿的外形。再加上當他恢復巫靈身份后連公主的坐騎都可以省略了,公主會不會是出于外出方便的考慮也說不定。“星斑鹿的特征就是額頭上有一枚星型的標志,夜晚照明用的……”墨丘利自己做了解釋,事實是他也不清楚那究竟有什么名堂。“至于說他是巫靈嘛,很難說他有什么巫術……”墨丘利皺起眉頭邊想邊說,“他似乎從來不參與天氣占卜師的競選,‘魔鏡杯’的預言大賽他也好像沒有露面……別的嘛,對了,我記得他好像是‘叢林巫靈組織’的發起人之一……”
最后,三個扣子被輾轉送到了鼓鼓身邊,同她一起落坐在花蒂秋千上。
秋千墊坐起來軟軟的,很舒適,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三個扣子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如此居高臨下地蕩秋千,還作為宴會的嘉賓,聽起來是一種很值得驕傲的頭銜。他巡視了一圈,龍蛛奶奶正用兩根細腿把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龍茄湯舉在頭頂,邊走邊將湯分給大家。井蛙鼓著大眼睛,漫不經心地坐在地上,目光游弋。三頭龜和魔菇小子們正不出一聲地玩起了“悠人”的游戲,說白了就是三頭龜分別用三只腦袋把一個魔菇小子頂到半空,很快又落到三頭龜的背殼上,接著換下一個魔菇小子……如此往復,樂此不疲。美人鮫則舉著一面鏡子兀自瞧著,不時檢查下發型有沒有弄亂。星斑鹿卻孤零零地站在一個角落里,面無表情。
“等一下,鼓鼓小姐,”一個聲音突然鉆進來,頗有種來者不善的氣勢,“今晚的嘉賓可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