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龍蛛奶奶
針針的的話音剛落,那只網仿佛接收到了命令一般,興沖沖地彈向了空中,同時不斷地向四個方向延伸……直至將三個扣子所能見到的天空一點不剩地覆蓋起來。
而三個扣子則不禁睜大了眼睛望著愈發膨脹的網,頭頂的那片涂滿了各種顏色的天空則逐漸被紅棕色的網所吞噬……正當彩色天空即將被全部掩蓋住時,他猛然想起來那天空中的彩色圖案正是針針裁縫店里墻壁上的裝飾圖案。
當他收回視線并將它投向正前方時,三個扣子又要開始發出一陣吃驚了。
泥土地、纏繞不清的根莖、連同針針都換成了眼前的一幅莫名其妙的畫面——
地點……很遺憾,首先必須要指明的是,三個扣子一點兒也不清楚自己目前身處何方,盡管他還沒有忘記自己要修理汲水機的任務。而此刻正呈現于他面前的則是大大小小的銀制酒壺和酒杯、閃耀著誘人光澤的水果、還有一些他說不上來的由綠色卷卷樹樹葉包裹著的大小各異的玩意……而這些東西統統靜止地浮在半空中,幾乎一動也不動。
三個扣子仿佛受到了它們的影響,也直挺挺地愣在原地,沒有往前再挪動一步。
“一定餓了吧!”針針的聲音傳來,可三個扣子卻找不到人影。“等一下,我在換衣服!”
忽然,三個扣子只覺得飄來一陣花朵的馨香,可惜他沒有小花匠阿蘿的鼻子,能夠只消嗅一下花香就可以判斷出花的種類。原來一只像卷卷樹樹葉包裹物一般的粉紅色圓球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輕飄飄地飛過三個扣子的頭頂,又輕快地在整個空間里繞了一圈,才肯在三個扣子的正前方停下。三個扣子這才看清原來那并不是十足的圓球,而是一顆長得比較大的花骨朵。
只見外層的花瓣率先悄然打開,緊接著,一層層的花瓣由外向內慢慢舒展,儼然一朵正在綻放的薔薇。而當花瓣開始剝落的同時,里面又滲出金黃色的光來,伴隨著一陣沁人心脾的香味,氤氳在整個空間里。而這個地方也開始褪去了之前的陰暗,而顯現出其本來的面貌。
三個扣子這才看清了這里的構造:原來竟是一座由細密而透明的網織成的半球狀空間。三個扣子稍微跺了跺腳,發現腳下的“地面”居然如此有彈性,仿佛再用點力,自己就能夠一下子被彈到空中去。
“薔薇”綻放得愈發熱烈,從中泄漏出來的光也愈發濃郁,三個扣子覺得幾乎都有些刺眼了。
正當他不禁舉起手掌稍微遮擋住一些光線時,透過手指間的縫隙,三個扣子看到身著水綠色長裙的針針忽然出現在他的中指和無名指之間,遠遠地正望著自己。
“嘿嘿!還有我!”
三個扣子聞聲望去,聲音來自他自己的頭頂正上方。突然,一根木棍從天而降,三個扣子趕忙跳到一邊,以免被木棍砸到。可那只木棍卻又突然在他眼前戛然而止,橫在半空直打轉。
“嗚呼——我來啦——”
那個十分開心的聲音仿佛直挺挺地從三個扣子的頭頂掉下來,還沒等他反應過神來,一只藍色的蜘蛛就穩穩地降落到那根木棍上,拿尾部正對著他。
“龍……龍蛛奶奶?”
三個扣子的嗓子有點發干,但還是不得不對龍蛛奶奶的大駕光臨表示大吃一驚。
“哦,反了……”藍蜘蛛意識到自己的降落方向不對頭,自亂了陣腳,倒騰了好一陣自己的八條腿才使自己比較體面地正對著三個扣子。“三個扣子,親愛的小木匠,你能來真真兒是太好了!”藍蜘蛛的臉上頓時亮出笑容,可由于龍蛛奶奶有著兩條尾端向上的豎眉,所以看起來她的笑容和怒容都會令三個扣子感到有點忐忑,畢竟他也分不清龍蛛奶奶到底是朝他笑還是發火。
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三個扣子也認出了那根充當藍蜘蛛降落地的木棍正是自己那天為她制作的拐杖。而那時候,他記得龍蛛奶奶還有著一身藍得發紫的皮膚。
關于針針為他提供的拐杖原料,她賣了個關子,保持著一絲神秘感。阿鯨收到墨丘利送來的口信,急匆匆地趕回家了。而三個扣子則被小裁縫針針領到那間三個扣子以為是“更衣室”的壁柜里。可剛一進到里面,針針點著了一根蠟燭,三個扣子就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他們兩個人一下子都被細絲結結實實地包裹了起來,緊接著又像魚一樣被釣到合適的高度,捆綁他們的細絲才肯放松開來。三個扣子發現自己正站停在一張不小的蜘蛛網上面,而一抬頭看見的卻是一棵枝葉茂盛的龍茄樹。
三個扣子之所以記得這種樹,并不是它紋理清晰、結實粗壯或是有韌性易成型,而是因為龍茄樹是一種長著魚鱗狀樹皮的樹種,結出來的果實頗類龍眼,最重要的是,盡管幾乎每根樹枝都很挺直,可其中那種長相丑陋、十分彎曲而又帶有虬結的樹枝才最昂貴。
“好啦,就是這里了。”針針說完,三個扣子忽然發現一片陰影正朝他們緩慢地移動過來,很快,陰影里露出了一只比三個扣子大上好幾倍的蜘蛛的身形,很難不讓三個扣子懷疑龍蛛奶奶最近是不是又吃胖了。
“我們還是長話短說吧,三個扣子,親愛的小木匠。”龍蛛奶奶總愛這么稱呼三個扣子,盡管聽上去是一副不冷不熱的口吻,她試著讓自己的身體往前湊了湊,可似乎肥碩的身軀有點礙事,只聽她用喘著粗氣的聲音說:“我需要請你幫忙,做一根拐棍。”
“……唔、嗯,是的,針針,剛才說過了。”三個扣子答道。
“沒錯,”龍蛛奶奶緩聲說,“那么,這就是你所要用到的材料……”
“龍茄樹嗎?”三個扣子開始來了精神,他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針針。
針針似乎專注于聆聽龍蛛奶奶的話,靜靜地立在一旁。
“準確來說,是龍茄樹的樹枝和龍茄果……”龍蛛奶奶若有所思地說,“龍茄果,龍茄果……嗯,沒錯,做湯好喝極了……”
“奶奶最近精神狀態不是很好,”針針皺著眉頭,“其實就是想請三個扣子做出一件里面是龍茄果外層是龍茄樹枝的雙層的夾心拐杖。”
不知怎的,三個扣子聽到“雙層的夾心拐杖”幾個字居然吞了吞口水,嘴里回憶起不久前剛剛下肚的那盤蓮心餅干的滋味。
“這個,我得回家好好琢磨一下,”三個扣子答道,“你們可以把所有的原料晚上托‘腳夫提提’運到我家,我會爭取……”
“不用那么麻煩,三個扣子,親愛的小木匠,”龍蛛奶奶打斷他,“你就在這里制作,明白嗎?你只能在我眼前做。你需要什么工具盡管開口,針針會提供給你的。”她又補充了一句。
龍蛛奶奶說完,搖曳著龐大的身軀又消失在那片陰影里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三個扣子轉向針針發問,終于提出了心中的疑問:“龍蛛奶奶是不是最近吃龍茄果吃多了?”
“才不是呢,”針針一口否定道,過了片刻,她才決定告訴他:“奶奶的巫杖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