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印象

再次印象中的秋天是在回家的公交車上。那時候中學的學校在市區，我和秋天都是住在北四廠家屬院的孩子，類似于現在的城鄉結合部。那時候在小縣城，還沒有特別完善的公交車。我們乘坐的那輛車是礦上接送職工子弟的班車，老式的車廂里面沒有座位，只有扶手，一到下課，車廂里站滿了來自北邊四個廠礦企業的很多孩子。秋天有時候騎自行車來回，很少能和她遇到一起。有一天下了晚自習，意外的發現車廂里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秋天！我有些興奮的喊道。真得是她，頭發有些長了，穿著寬大的校服，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秋天已經不是小學那個圓圓可愛的樣子了。她開始長個兒，發育得更加敦實。像是孤獨的樹葉碰見了另一片樹葉，我說，你好嗎，秋天。我問道。她對我一如既往，對于我俗套的問話從來沒有認真回應過。稍微一停頓，她說：輝，你們上生理衛生課了嗎。我迅速回憶起書本上的章節，以期待和她找到共同話題。上了，我回答。她這才看了我一眼。她說，你知道怎么回事嗎？什么怎么回事？我問。她說，男生女生是這么回事。她壓低聲音說，原來，男生的那個地方...要進入女生的那個地方，他們才算是真得成人了。我一時語塞，那個年紀的我真得不知道是希望她聊下去，還是盼著她趕緊轉移話題。。然而，這個表情可能正是秋天想要看到的。我在她眼里一直是個遲鈍的女孩兒，她認為她總是比我快一步。她看我不做聲，接著說，你害不害怕？我說，怕什么，這都離我們還遠，我們不是應該好好學習，然后...她不耐煩得打斷我，你好好學習就會不長大了嗎，我們總有一天要面對。聽她說這些未知，覺得像個大黑洞，什么也看不見，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就接著說，你最近在聽什么歌，你還唱歌嗎？她又沉默了。接著她說，偶爾自己唱唱，不會像小時候那樣唱出來讓你們笑話。我說，哪里笑話你了？她說，可能你沒有。但是，大部分人是嘲笑的...我買了很多王菲的磁帶。我爸每天只給我幾塊錢，我根本沒錢買。輝，我餓著肚子在追求音樂。我爸爸卻天天拿出賬本算我花了她多少錢。我現在一看到他坐在桌子旁邊，翻出賬本算我花了多少錢，我頭皮就開始發麻。她仰面嘆了口氣，接著說：上次期中測驗沒考好，我爸狠狠地扇了我兩巴掌。我有一段時間天天被叫家長。我問她，你們老師什么態度？她說，態度？他知道我爸爸這樣的教育方式是不對的，但是我們老師根本不愿意糾正我爸的錯誤，而是讓我好好想想我爸對我的期望，把我狠狠地批評了一頓。我爸知道之后，還感謝我們老師。她尷尬得笑了笑。我不禁想起自己被叫家長的經歷，簡直覺得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接受批判，毫無尊嚴可言。我也嘆了口氣：誰讓我們是孩子呢，誰讓我們是學生呢...她有些譏諷得抬頭看著我：孩子？我從沒感到被當一個孩子對待過，我不要當這樣的孩子。我要長大！...然后，她還是抿著嘴，抬頭看窗外，外面的燈光映射到她的眼鏡片上，隨著奔馳得車輛，一道一道的閃過。我心里有種感受，我又要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