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最后一天,我匆匆地走在北京空無一人的街頭,身后跟著一對瑟瑟發抖的小情侶。他們用家鄉話喃喃低語著,茫然地問我知不知道北京西站怎么走。跟著我走吧,我只好笑著說。這是北京的凌晨3點,天空黑暗。
在這十幾個小時之前,我在阿聯酋新城里迷了路。不會開車的我走在這也許是最現代化的城市道路上,發現人行道就在眼前突然消失了。身旁各種造型迥異的轎車駛過,把波斯灣金色的沙和陽光刺眼地反射出來。我轉過身,一位同樣迷途的旅人望著我露出苦笑。
再往前數幾天,我還在非洲布拉瓦約農村的民居里,和剛剛認識的老人喝著啤酒。老人用他黑色粗糙的大手握住我的手,他說是上帝讓我們相遇。我說為相遇干杯。
自從辭去那一份穩定的大院工作之后,我就一直在世界各地游蕩。以至于我媽有時候好容易聯系上我,會問我是不是終于決定去乞討為生了。有時我窩在火車的角落里,看著合不上的窗呼呼往里灌著晚風,才會想起我過去的生活。
在剛剛開始工作的時候,我發現與我年紀相仿的同事們每天都很苦惱。他們看起來對于自己的現狀感到不滿意。他們擁有上進心,在領導面前總是畢恭畢敬。同時,他們又失去了職業精神,在上班的時候早早進入下班狀態,仿佛稍等片刻就要跳入肆意的海洋。他們的外在追求和內心渴望是不一致的。
世間有三千煩惱,可無非就是“想什么”與“做什么”的不統一。對于“做”的問題心比天高的長沙人總是從不擔心,但是有多少人“想”明白就不得而知了。長沙的燈紅酒綠,每到了夜晚有無數年輕人涌入喧鬧的街頭,仿佛夜幕是狂歡的序曲。曖昧的燈火,燥熱的音樂,還有恰到好處的氣氛,長沙實在是一座能快速宣泄本能的好城市。
但是這不是我所想的。總有一些人愿意用閱讀來代替道聽途說,用思考來代替盲目跟隨,用親眼所見和身體力行來代替理想破滅,覺得人一輩子活著不應該只滿足了生命的本能就匆匆死去。除了吃喝玩樂,還有更多有趣而有意義的事情值得去嘗試。
我至今還會想起那個在北京疾行的夜晚,在阿聯酋迷蹤的午后,和在布拉瓦約的小屋。我懷念那些人,和他們的故事。我記得他們跟我說的每一句話,他們每一個自認為平凡的往事,對我而言都是宏大的史詩。
從那時起我才發現,一個人能接觸到世界的“面”是有限的,也許我們的精力有限,我們的時間有限,我們無法去遠方多看一眼,無法在短時間積累深厚的智慧,但是我們卻可以多認識幾位良師益友。多與不同的人交流,其實是通過他人去了解我們所不知道的世界。通過他人去看他人所見之世界,通過他人去聽他人所聞之世界,通過他人去感受他人所生活之世界。然后再回過頭來看看自己所處的世界,我想一定會找到如何去改變自己的道路。
于是我的腦海里浮現出這樣的畫面:一個有趣的年青人,站在一個眾人聆聽的高臺上,聲音輕緩,說著卻是平凡而動人的故事。如果有一萬個這樣的年青人,這座城市會改變嗎?
這就是我現在做的一個名為“樣范”的小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