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個題目,便想起《紅樓夢》里曹雪芹關于茶泡飯的描寫,只記得是寫寶玉吃茶泡飯,但記不清是在哪一回了,便從書架上取出那本金裝《紅樓夢》來翻(這算不算手賤),翻了半天,才在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第336頁蠅頭小字中看到這樣一段:。。。。。。好容易等擺上來,頭一樣菜便是牛乳蒸羊羔,賈母便說:“這是我們有年紀的人的藥,沒見天日的東西,可惜你們小孩子們吃不得。今兒別外有新鮮鹿肉,你們等著吃。”眾人答應了。寶玉卻等不得,只拿茶泡了一碗飯,就著野雞瓜齏,忙忙的爬拉完了。。。。。。
這一段,只寫了寶玉忙忙的用茶泡了一碗飯吃了,沒有細細描述茶泡飯是怎么做的,也不知是綠茶還是紅茶,更不知是冷茶還是熱茶。
倒是日本的影片里,不時會出現(xiàn)關于茶泡飯的描繪,日本系列美食片《深夜食堂》里也介紹過茶泡飯,做茶泡飯多用綠茶,用熱茶泡冷飯(經典模式),佐以小食,如梅干、紫菜、海苔、鹽等,把紫菜或海苔撕或剪成絲,鋪在飯上。不愛梅干或海苔的,當然只加鹽便是(沒有不愛海苔的吧!),也有喜歡放醬油或芥末的,依個人口味而定。
茶泡飯曾一度作為日本武士的飯食,被稱之為“武士之食”,不僅僅是因為做法簡單,更具備解酒、消食、養(yǎng)胃之功效,當然,茶泡飯大行其道,是因為茶水中的單寧本和茶多酚能起到軟化血管,降低血脂,防治心血管病等功效。
百度了一下,1952年,日本導演小津安二郎果然導演了一部影片《茶泡飯之味》,影片講述出身農村的佐竹茂吉與出身上流社會的千金小姐妙子結婚,七、八年的婚姻生活并未彌合二人原本出身的差距,反而因生活習慣的差異使他們之間矛盾重重,兩人的矛盾激化是基于對侄女婚事的不同看法,妙子不辭而別,而佐竹突然接到赴南美公干的任務,收到電報趕回的妙子發(fā)現(xiàn)家里已空無一人,當她終于感到失落時,飛機延誤改為次日出發(fā)的佐竹卻回到家中,夫妻二人吃一一頓茶泡飯。
這頓飯的意義已超出了飲食本身,細細的去回味,里面更多的是一種細水長流和相濡以沫,如果非要給這部片子冠以一個煸情的主題,那就是“溫情”二字,慢節(jié)奏的溫情,如細細的流水,生活,必得細水長流才永久。遺憾的是,這部片子是黑白片。
日本江戶時代的著名俳句詩人小林一茶(名字也與茶有關),一生坎坷,人生經歷異常曲折,所以他寫出了“誰家蓮花吹散?黃昏茶泡飯;湖上風荷葉老,半夜驚身汗”的名句,其中提到了茶泡飯,這是否是他的生活寫實?如果是,相信他的生存環(huán)境足夠窘迫。他的另一俳句“故鄉(xiāng)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這樣的句子,叫人如何不感傷!我讀著,內心里產生強烈的共鳴,不是嗎?人到中年,在外飄了這么多年,每年象征性的回故鄉(xiāng)一次,對于故鄉(xiāng),正是這樣的一種欲愛不能、欲愛不敢的傷感,因為故鄉(xiāng)的一切,人或物,生疏了。
茶泡飯起源于清貧,但絕不是終于清貧,反而現(xiàn)在,變成了一種懷舊,一種溫暖。
對于茶泡飯,我一點也不陌生,少時,父母常忙,我們也不時吃茶泡飯,不,應該說是水泡飯,那時,茶對我們來說,還是奢侈品。
當然,吃茶泡飯不僅僅是因為沒時間做飯圖省事,也跟我家鄉(xiāng)的飲食習慣有關,我是到了廣東才知道這個世界湯還有如此高的地位的。在我的家鄉(xiāng),飲食結構里沒有湯,就是有湯,也是一瓢水加點油鹽煮開了算,這種湯雖然簡單,也是要油鹽以及要費柴火的,所以水泡飯便應運而生,覺得飯干了咽不下,一瓢水澆下去,便有了湯了,講究一點的,用涼白開泡飯,不講究的,那就直接舀一瓢井水了事。
少時,茶泡飯只是清貧的代名詞,而如今,它成了懷舊的代名詞,寫到此,我的味蕾仿佛憶起了那時的清香,舊時歲月,太多值得懷念的東西,一碗水泡飯,那也是溫情滿清茶。今夜,雖然托他人之福在001湘菜館吃到撐,但茶泡飯,好想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