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昨夜,一場新雨飄落,公園中開得正旺盛的桃花灑了一地。美人凋謝總會惹人傷悲哀憐。路過此處的夏薇瞧著,卻別有一番風(fēng)味。她急步走到桃林小路,踩著微濕的青泥石板,撩起裙子半跪蹲下,拿出手機拍攝滿地落花。從鏡頭里看去,花瓣層層疊著,粉色一路鋪過去,直爬上天邊。把那漫天花海捂在胸口,夏薇躍著跳著去上班了,眉里眼里藏著笑意。
近來,她總把那天的相遇打著旋的憶來憶去。公園長椅上,她清閑地環(huán)望春容。春光彌漫,像雙溫柔的手撫摸著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手臂上霧一般的絨毛歡快地立著,讓那暖意直鉆到毛孔里去。煦煦的輕風(fēng)拂面,淡淡的桃花香在鼻尖上輕旋。河堤的柳樹泛著嫩綠,一排長過去,仿佛拉起了一張煙綠的簾子。不多時,一個挺拔的身影闖入了她的視野,上身白色短袖,不緊不松地貼著寬闊的胸膛,隱約可見有型的肌肉,下身牛仔長褲,蹬著雙淺藍帆布鞋,眉眼微微笑著,背后是藍澄澄的天、白爽爽的云。夏薇的心臟緊湊地跳了幾下,在叫囂著:他,就是我要尋找的人。當然,如果那男生沒有牽著另一個女生的手,一切就會像是命中注定的緣分一樣完美。
那個女生是林喬,一個偶然機會相識,因兩人興趣相投,一來二去,也算得上是熟識的朋友。那天,是林喬約她讓幫忙“審核”新交男友。夏薇覺得這是林喬的私事,不便插手,借故推辭,可耐不住林喬磨來纏去,就答應(yīng)陪她在公園里 “約會”。
“夏薇,這就是我男友,林木。”恍惚間,林喬和林木從腦海里跳回到眼前。“你好,我是林木。”這聲音溫柔地撞擊著耳膜。“你好,我是夏薇。”夏薇盡量不讓聲音顫抖,免得抖出心里的秘密。與林木目光的交匯,那黑色瞳孔仿佛有魔力般吸引誘惑著她進去,夏薇忙遮掩了下眼簾,把目光不動聲色地移開,心里卻是像投進了一塊石頭的湖面,泛起了一池漣漪,水波一圈圈向外散去、散去。
懷里的鈴聲將夏薇從回憶里拉出來,打開一看,是林木的電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那天初識后,只是在微信上偶爾聊天,卻也是和林喬有關(guān)。這次突然給她打電話會是什么事情?疑惑間,她已經(jīng)摁下了接聽鍵。
掛掉電話,夏薇呆呆地看著手機,雙眼茫然。剛才林木的話在她上方不斷盤旋。林木說,他和林喬分手了;自那天見后,他喜歡上了夏薇;他向夏薇表白了。夏薇眼前的世界變得寂靜,只聽見胸膛里那顆心臟歡快劇烈地跳動,是歡快的腳步聲。之前恨不能早一步的相遇,此刻竟要開花結(jié)果了么?可林喬怎么辦?此時應(yīng)該是去安慰林喬吧?夏薇心問口、口問心,兩下一調(diào)理,便打開了心房。女生,總要為自己考慮吧,何況他倆已經(jīng)分手了。
林木的關(guān)懷讓夏薇的心變得湖水般靈動,他的一言一行都像蜻蜓點水般,泛起的漣漪在夏薇心里久久飄蕩。夏薇不斷回味林木帶給她的喜悅,冥冥中又覺得缺少戀人間的親密,希望這只蜻蜓化作魚兒。她總喜歡看著林木深邃的眼睛,望到里面最深處的秘密。每次,里面她的倒影那么清晰,而林木的眼神卻像蜜蜂采蜜般飄忽不定。有時她也懷疑自己是否過余敏感,就像初播種,期待種子快快發(fā)芽成長,卻又擔(dān)心是顆壞種,沒有破土的希望。也許是時間短,兩人還需磨合,夏薇這樣想,竭力按下心中的猜疑,握緊林木的手指緊跟著他。
時間自顧自地走著。這天,林木約夏薇公園相見。夏薇欣喜赴約,卻又覺到一個月來故意忽略的那種不安好像要壓抑不住。桃花快謝了,嫩綠的葉已蔥蔥郁郁地擠著擁著坐立在枝頭。林木顫顫巍巍地告訴她,之前林喬和他吵架,鬧著要分手。自己為了挽回林喬,故意和夏薇在一起。林喬受了刺激,又哭喊著要和好。林木自然撒手夏薇,直奔了林喬去。
夏薇的心像竹籃,本是來兜載甜言蜜語般的花朵,林木的話卻像高空墜落的石塊,將這空竹籃砸的粉碎,竹條折斷的痛化作林木臉上一個重重的耳光聲散到空中。夏薇像泄了氣的皮球,上半身一下子癱在膝上,雙臂緊緊摟著,像個子宮里的嬰兒蜷縮著。低低的嗚咽聲,壓抑得像喉嚨里卡了一口痰,不上不下堵著的吼吼聲。林木不停地搓著兩手,吃力道:“你別。。。別哭了,就當之前是鬧著玩的,畢竟我。。我也沒做出格的事。”哭聲戛然而止,夏薇彈起身子,用微紅的眼睛蹬著林木,好像詫異剛才怎么到這步田地。拿起手提包,用手臂把臉一擦,再沒看林木一眼,就轉(zhuǎn)身離開了。那刻,有風(fēng)襲來,樹上殘留的桃花被吹著卷著飛散在風(fēng)里。夏薇嘴角含著微笑,像眼淚似的流了滿臉。
于夏薇,這短暫的歡愉,終不過是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