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什么樣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目的爸爸是什么樣的人。”
害羞的夜拉下了它黑色的面紗,躺進了那被各種音符編織的夢里。
夢里的蟲鳴聲,夢里植物的呼吸聲總在時間的流逝中變換著起起伏伏的旋律。那旋律好似無數的精靈,正在星空璀璨的夜晚,盡情歡樂的舞動著屬于自己的青春奇跡。舞姿活靈活現的,好似天仙。
夜黑了,徐大爺家卻還亮著燈,這個年他過的很快樂,也很幸福,全家大團圓。
新的一年來了,徐大爺又添一歲了,93歲的高齡,讓他離死亡又進了一步,他不懼怕死亡,他更懼怕的是子孫的離別。每年相聚的時間總是那么短暫,又總是那么讓人不舍,他自己都記不清楚看見多少回兒子和孫子轉身離開的身影,以前他們的身影在他的視線里是那么的清晰可見,如今已是模糊一片,只剩下記憶里熟悉的輪廓。
過完這個年,明天,他的兒子徐春樹又將趕回廣州去工作了,他的孫子徐明陽也要回省里大學報道了。
今晚徐大爺等其他人都回各自房間休息時,才步履蹣跚的來到兒子徐春樹的房間,徐春樹正在脫衣服準備睡覺,看見老父親進來了,就把父親牽到床邊坐下,自己找了根小木凳挨著父親坐著,這情景就像小時候聽父親講故事一樣,他總是喜歡坐在離父親最近的地方,總害怕錯過故事里每個精彩的片段。這樣的畫面,在這樣寒冷的冬季,想想都是暖和的。
父親用慈善的眼神望著兩鬢斑白的兒子,沉默了一會兒后笑著說:“兒啊!明天你又要走了,這次你可能走不了,我要比你先走。”
徐春樹以為父親老糊涂了,說著胡話來氣他呢?
其實,這么多年,他真的是虧欠父親太多,父親都這把年紀了,他卻沒在家盡兒子一天的孝盡一天的責。全把照顧父親的擔子壓在了83歲的老母親身上。
生活所迫,他帶著愧疚輕聲說:“爸爸,我在出去幾年,等陽兒大學畢業工作穩定了,我就不出去了,天天就呆在家里陪你嘮叨。”
父親眼睛濕潤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說:“等你有時間陪我時,我卻沒有時間陪你了。”
父親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兒子,不知過了多久,他便站起身,用那雙像枯樹皮的手,摸了摸兒子的臉,笑著說:“爸爸永遠不會騙你的,明天我就不去送你們了,我不想最后一次看見你們轉身離開時的背影,我想記住你們的臉。”
徐春樹看著父親走出他房門時老態龍鐘的背影,眼睛濕潤了,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兒子,他卻想努力做一個合格的父親,這么多年,他虧欠父親太多太多了,他想把這些虧欠彌補在兒子身上,盡自己最大努力,給兒子最好的生活。或許當年的父親也是他這樣想的,一代欠一代的債,一代又替一代還債,循環的債,表達的卻是相同的愛。
昨晚父親的話沒有敲醒徐春樹,在他心里,他總認為父親是老糊涂了,在說胡話。他不相信誰會把死輕易的掛在嘴邊,輕易的說出口。
“作為男人的一生,是兒子也是父親,前半生兒子是父親的影子,后半生父親是兒子的影子。”
夜已深,它總是很低調的帶著自己的夢,埋葬著別人的白日夢。它總是很疲憊的帶著自己的黑眼圈去遮擋別人的視線。讓一天思緒澎湃的人們,總在夜深人靜時才安然熟睡。
卸下偽裝,做回了真身,看清了自己,卻也模糊了別人。心里充滿的寂寞和恐慌不安都被那近而遠之,遠而飄之的夢給埋葬了。
此時此刻才懂的夢比起自己所謂的夢想黑的更可怕。
第二天清早,外面還白茫茫一片,雞鴨才剛開始唱歌,徐春樹和徐明陽便背起各自的行李,全身裹滿白色的霧霾踏上了各自的路。身后的大門口站著眼淚婆娑的父親,他不是在送他們,他只是想看他們最后一眼。
火車來了,電話也響了。
徐春樹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對方哭著說:“兒子,你快回來,你爸不行了。”
徐春樹掛斷媽媽的電話又趕緊給兒子打,叫他退票回去。
兩人一前一后趕到了家,回到家時,徐春樹跪在了父親面前哭著說:“爸爸對不起……對不起……。”
一聲爸爸,喊出了多少愧疚,多少無奈,多少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愛。
父親聽著那一聲爸爸,只是抿嘴笑著對他道:“兒子,你回來了,爸爸真的沒騙你吧。!”話一說完,父親便永遠的閉上眼了。
“父親和兒子的感情是截然不同的:父親愛的是兒子本人,兒子愛的則是對父親的回憶。”
料理完父親的后事,徐春樹把徐明陽送到了火車站,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他心里很是不舍,他眼睛濕潤了,他又想起了父親,這么多年,父親看著他一次又一次的轉身,不知他當時內心有多么的難受,或許父愛沒有太多言語修飾,就是微不足道的幾句話,或幾個動作。
自從父親走后,徐春樹就在兒子所在的大學附近里找了個送快遞的工作,他工作的事,沒有告訴徐明陽。
他沒有好好陪伴父親,他想好好陪著兒子。
夏天的太陽就像個大火球,熱的人無處躲閃。徐春樹每天要頂著頭上的烈日,騎著電瓶車在城市里到處跑。
特別是最近恰遇雙十一,他要送的包裹特別多,累的他都忘記了自己的生日。
今天,他又要往兒子的大學里送幾車包裹。他戴好頭盔,騎著電瓶車,載著那大小不一的包裹來到了學校。
剛進學校門時,他便看見前面兒子熟悉的身影,正向宿舍樓走去,他想停下車喊他,但兒子的旁邊還有三個同學,他怕自己現在的樣子,會給兒子帶來不好的影響,便騎著電瓶車,快速的從兒子眼前穿過了。
穿過那一瞬間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從他眼角流到了嘴里,咸咸的,苦苦的味道,就像生活里的五味雜陳,讓人久久不能忘懷。
送完包裹,徐春樹又來到兒子宿舍樓下,望著三樓那個熟悉的窗臺,他想上去,又不敢邁腳,只好在宿舍樓下,靜靜的呆了會。
一張梧桐樹葉不知從哪兒飄來,落在了他眼前,驚醒了他,他才想起,今天還有兩趟包裹要送,便轉身準備離開,身后突然傳來了一聲:“爸爸……。”這聲音是他熟悉的,是他聽了二十多年的。
他回過頭,看到身后正對他笑的兒子,他也笑了。
徐明陽來到父親身旁,遞了瓶水給他,便坐在了父親車后。笑著說:“爸爸,今天是你的生日,讓我和你一起工作來慶祝吧!”
電瓶車開走了,車上傳來了兩個男人陣陣笑聲……
兩個男人,兩聲爸爸,喊出了兩種不同的愛,父愛其實很簡單,很多時候都以沉默在表達。只是有的人無法體會,或許當有的人體會到時,那已不是父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