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的雨淅瀝淅瀝的下著,打在院外爬山虎的葉子上。攀附在墻上的綠葉,圓潤的雨珠在葉子上滾了幾滾后滴落下來,綻開,碎成一地的水花。間或濺起積水洼里的水紋,打著轉的漣漪一圈蕩著一圈擴散開來。這是深圳入夏以來的第一場雨,無休無止,沒有停歇。
楊陽一手撐著桌子,頭微微的伏在胳膊上,下頜微收,眼睛百無聊賴的盯著窗外,美麗的側顏倒映在霧蒙蒙的玻璃幕墻上,留下一道清麗的剪影。突如其來的夏雨擾亂了世人的心,行人驚慌失措起來,一時間街道上面都是錯亂行走的腳后跟,和被雨水淋濕,模糊不清的人臉,終于讓這個冷漠的世界顯得生動起來,帶著情人脈脈含情的溫柔眼神。
楊陽打開手機微信,艾特趙一茗發送語音,“親愛的一茗妞,你怎么還沒有來?我這等到花兒都謝了呀。”
嘀的一聲回應 , “我的楊大小姐呀,您倒是同情一下我們這樣的勞苦大眾好不好,一整天被大boss欺凌霸下不止,回頭還要被你繼續蹂躪,說吧,怎么報答我呀?”
楊陽按捺住急性眼的性子,換上一種嬌滴滴的聲音回語,“那我都等你一整天啦,都知道你是大忙人一個啦,就陪陪我嘛。我辦了麗影的全身spa超級VIP卡,大不了今天帶你去嘗嘗鮮啦。”楊陽開出天價條件,不愁趙一茗不上鉤。果然,這趙一茗回話的語氣都曉得恭順起來。要知道麗影的全身SPA舒服是舒服,但也不是自己這樣的平頭百姓能夠正常消費的起。于是立馬精神抖擻起來。
? “在哪?我帶你。我大慨10分鐘殺到。”趙一茗爽快應承。
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這個年頭好朋友無條件見面也是需要給點甜頭嘗嘗的。楊陽嘴角上揚,整個人都立馬神清氣爽起來,一掃之前愁眉不展的狀態。
話說身心愉悅起來的女人,她整個人都閃著微光,溫和但不灼熱,一如清晨的陽光,它給人的感覺是安全而無害的,樸質善良。
有人說,展覽品最適合觀賞的距離是7步,而陌生人之間的戒備距離是12步,介于陌生與熟悉的距離感是9步,所以7步是既可以保持神秘又可以消除陌生感的不二法則。大概楊陽的氣場給到侍應生的感覺就是9步的距離吧,既不排斥也不抗拒。在多年以后,厲暉回憶當時場景的時候,楊洋臉上的微光熠熠發亮,似被光輝籠罩的圣母瑪利亞一般,整個人散發著濃濃的母性光輝。
不知道一向自懿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楊洋知道了厲暉對他的第一感覺后,會不會被雷的體無完膚、氣急敗壞呢?答案是,我不知道,
楊陽等人的間隙,順手接過厲暉遞過來的點心碟子,上面擺放的栗子藍莓蛋糕甚和她的心意,有紅色的小花朵點綴其中,紅藍搭配,也算相得益彰。她破天荒的朝他報了一個微笑,應暉整個臉都火紅起來。
“真是個害羞的小男孩。”楊洋心里暗想。想著等會還要大出血一次,逗弄小男生的小火苗就蔫蔫的熄滅了。于是埋頭吃著點心,想著走開。
望著前一秒還欣欣然雀躍的她,后一秒悻悻然熄火的也是她,厲暉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感覺這女人有點摸不著頭腦。難怪人們常說女人的臉就像六月的天陰晴不定,說變就變,讓人捉摸不清。
她起身走開的時候說了抱歉,“點心好吃,但是我實在沒有什么胃口。”和初時看見點心時截然不同的態度。喜歡而又克制。
厲暉望著她施施然走開的身影有點蒙圈,直到小果在他面前不停晃動的雙手才讓他出竅的靈魂猛然歸位。只聽見那咋咋忽忽的叫聲,“哎哎,那個誰誰誰,發什么呆呢?”驚覺他臉上有一抹不自然的潮紅夾雜著一絲被無端打攪的惱意。小果打量的眼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他感覺自己的心思像在青天白日之下被敞開曝光了一般,在小果如同X光的眼眸之下敗得潰不成軍。他不戰告饒,眼神閃爍如受驚的小鹿子一樣。縱是神經大條如馬大哈樣的小果見了也不好再多苛求于他,只是默默的說了一句,“楊姐的男朋友在國外,你自求多福吧。”說罷,揚長而去。不去理會厲暉的眼神成灰,又逐漸的黯淡下來。
她有男朋友了。可是小果說她的男朋友在國外,想到這里厲暉的情意猶如星星之火,足以燎原起來。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愛在心口難開。第一次嘗試心動的厲暉不知道,感情是一個會讓人心變得復雜和不滿足的過程。他充耳不聞周圍異樣的聲音,還會愛那是一種多么難能可貴的感情。這是那些俗世的人所不能理解的世界。愛,會讓一個弱小的人變得勇敢,會讓一個敏感的人變得強大,會讓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變得越來越好。直到可以站在與他并駕齊驅的高度上,越走越遠。這才是值得推崇的感情。你很好,但我也不差。勢均力敵,才不會失去勇氣。
(2)
趙一茗在微光門口接住楊洋的時候,看見她一臉吃癟的表情。心中隱秘的八卦因子也開始躁動起來。她探身撫了一下副駕的楊洋,語氣輕挑似的調侃她,“洋妞你怎么啦,誰招你惹你啦,告訴我,這回我保證絕對不打死他。”
“他回來了。”縱是楊洋輕描淡寫的一句他回來了,卻在趙一茗心中激起了石破天驚的層層浪花,感覺悲憤無休無止,徹夜不眠不休。那種不舍得,她能夠感同身受。那個他,她自然知道是誰。趙一茗小心收起自己之前戲謔的小表情,壓抑住憤怒的情緒,盡量語態平和的開口,“他回來了,有聯系你?”怕一言不合,就傷到她。
“沒有。”思量了一會再度開口,“只是他許久不用的微博昨天剛剛更新了狀態。”
趙一茗一聽忍無可忍,頓時炸毛了。想破口大罵你這個傻子,想要質問一下她,都這么多年過去了,你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還不肯醒轉。
她轉過頭去看著手撐著頭倚在車窗上的楊洋,眼淚無聲的流著,滿是愁苦的臉仿佛老了好幾歲。本該是陽光開朗的孩子,變成這樣。愛情讓人變得美好,失去時也讓人變得壓抑。她頓時瀉下氣來,長嘆了一聲罷了,開口化成了那句,“你真是一個讓人心疼的傻姑娘。”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小聲勸慰,“洋妞咱能不能忘了他,就此揮別過去展望未來呢?”
她搖搖頭,而后又點頭。自此,兩不相欠?
心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蠢也。可是有多少為情甘愿死蠢的女人,在一次次碰壁以后變得清明,細數曾經為愛落下的傷痕。它終究進化成為你的軟甲,你的鎧肋。而后,油鹽不進,刀槍亦不入。
看著楊洋強裝釋懷的表情,趙一茗的苛責于心不忍。于是假意我都明了你的處境,順勢提高了音調,大喊一聲,“我們走嘍!”也不等楊陽反應過來,載著她倆的小汽車就隨眾匯入車流,漸漸遠去。
尋找她們的下一個棲息地。
(3)
傷口在剛剛開始結疤的時候,會有微微的癢,起初我總是忍不住癢用手去撓它,所以結疤的過程會很漫長,好了又撓,撓了又傷,如此周而反始,所以我的疤總會好的格外的慢…...而愛情大抵就像是曾經患過的傷風一樣,它形成一個疤,你時不時會拿來撓撓,看看它流膿潰血以后還會不會再疼。(微博一)
大體是因為潛意識里面會有這樣的感覺,如果它好的不那么快,那么之前心心念念的人呀,是不是就不會消失的那么快?每當夜半夢醒時分的那個自己我總是會覺得格外心疼,那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她哭的那么傷心。她的淚水總會沾濕了枕巾,我想我是哭了,我漸漸的忘記了他的臉,模糊不清…...會忘記他的臉,他的人,他的好,我的過去青春。(微博二)
結疤就像是愛情剛剛結束的時候,你心有不甘情又不愿,潛意識里總會覺得如果這個傷口沒有愈合,那個人就還會在身邊沒有走一樣,不管是強顏歡笑也好,虛張聲勢也罷,結了疤的那個口子它終究會好的,時過境遷以后你會覺得曾經多么痛徹心扉的感情也會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被消磨殆盡,你終會覺得這也是如患過的傷風一般消失無痕,兩個人在一起是緣分,分開了也是造化弄人......人生愛情百態,無非是我愛你,你愛他,她愛他,離開你,分開吧,算了吧......(微博三)
“飲食男女,無非就是游戲一場。何必那么當真。”這是楊洋的他給她的最后消息。始于微博,終于微博。節外生枝于微博。
微博,微小說,看盡了一個女人最好的愛情。它見證了所有的發生。烙印著所有曾經愛過的臉,他的情,他的真,他的不舍,他的殘忍。那個delete鍵被你的食指拂過千百遍,卻始終下不了決心,仿佛你刪掉的不只是和他的點點滴滴,甚至于所有你們共同參與的青春。你于心不忍。
時光會沖淡一切,左心房的位置也會住進來新的人。時過境遷,他會撫平你所有的傷痕,安慰你所有的不平。
(4)
“都說愛情堅貞不渝、海枯石爛,而地久天長也不過是人們安慰自己的假象。”趙一茗躺回美容踏上,尋了個舒適的位置循循善誘,“只有友情吧,也就是我,曉說咱也有二十年的交情了吧。就還跟新鮮的一樣。”
“是吧,是吧!”像是討吃糖果的孩子一樣,急欲表現自己。
“是的,是的,你最珍貴。”
......
這倆煽情的人在那互相瞎表白,嚇得美容師的手一陣哆嗦,力度的拿捏有失水準。在洋妞的提示之下才有所回歸。
“一茗,你還記得你的那件毛線衣不?”
“記得記得,你快別說了。那是我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夢魘。”
“哈哈,你也有今天。”
從前的從前趙一茗喜歡解繩子,各種錯綜復雜纏繞的毛線,在她手中三兩下就給你解開了,于是她在各位大媽級人物的心里地位那是杠杠的,無人能出其右。(ps: 之前80年代無論是鄉下還是城里,大姑媽,小姨子都人手一份的打毛線,好像那個年代誰要是手上沒有這么一個玩意的話,那就不能叫是女人。)趙一茗就是在這樣的一種社會大環境下被荼毒至深的,深受她們的喜愛。她媽也就是大花花楊洋的小姑,那個時候也熱衷上了打毛線,說是要給趙一茗織一件毛衣什么的。也不知道這個茬是誰攛掇起來的,至今都讓趙一茗提起來就嘴角咧咧,憤憤不平。
你說她媽吧,打毛線也就算了,關鍵是她媽是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平時縫個紐扣都能縫錯扣眼的人做這事,織毛衣這件事,趙一茗是一百個不相信。于是乎,大花花就在不停的拆毛線、織毛線、拆毛線中度過了整整兩年。楊洋每次過去串門的時候,就會看見趙一茗在那立著當標本。以至于楊洋現在一想起趙一茗,就滿腦子都是她雙手舉起,腕挎著毛線的樣子。為什么是兩年時間呢?因為謝天謝地這個時尚潮流終于在兩年以后過時了,她媽也終于承認自己不是那塊料,于是放棄了這項技能,轉戰別的陣地了。據說是風行西裝裁縫去了。
所以說當年趙一茗甩著兩個長短不一的袖子,露出一節小蠻腰閃亮登場的時候,楊洋都快笑傻了。彼此看著,左右搖晃,瘋癲不已。
“你瞧瞧,這就是我媽耗時兩年據說花了大價錢給我整的新裝備。”
“你給瞅瞅,洋氣不?”沖著她擠眉弄眼的說。
楊陽頓時就樂了,捂著肚子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捻著右手食指嫌棄的拎了拎趙一茗的緊身衣,安慰地說,“其實也還蠻好的,挺修身的,真的。不信你去瞧瞧鏡子。”
“我才不信呢。”說罷,急哄哄的找鏡子去驗明真理去了。結果楊洋被被趙一茗追的滿屋亂串,連連討饒。
年少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
前朝詞人辛棄疾似乎早就寫盡了我們的憂愁。免我們無病呻吟的苦楚。
“謝謝你,趙一茗。”只有你還在原地沒有離開。縱使千山萬水過盡,還好有你在。總會有信心讓自己活得不那么狼狽。
楊帆起航,開始新的征程。趙一茗暗下決心。腦際閃過男孩害羞的臉龐,逗弄他的心思漸起。
他們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 后記 : 起初我們以為我們得到的是愛情,是持之以恒留在一個人身邊的信心,是相濡以沫緊靠著彼此的恒心,是纏繞糾結不肯放手的執念。卻被現實打了臉,照見彼此陰暗的一面。放手,是另一種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