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我趕緊加了一句:”那個今天謝謝你，要不我請你吃飯吧！”
英沒有馬上說話，看著前方，發絲飄灑在我的臉上，有些刺疼。透過她飄起的頭發，我可以看見她的臉龐堅毅如同磐石。
我以為風大她沒有聽見我說話，又問了她一遍我們去哪兒。
忽然有點濕潤的東西落在我的臉上。
我奇怪地朝天上看去，下雨了嗎？
英停下摩托，回頭看我的時候，我才看到她眼角有些花了妝。
英濕著眼睛看著我，說：“老朋友想和你一起聊聊天都不行嗎？”
我怔怔地仰望著高大的英，沒有說出話來。
潛流在心中的暗流，脈脈涌動。
驀然間想起了小學畢業的那天黃昏，英和我的最后一面，她對我說：
“你有什么話對我說嗎？”
當時的我像個傻子一樣，沒懂她的意思。
后來回家了，看到她的紙條我才明白了一切：
“我喜歡你，英?！?/p>
即便是表達愛意，英也是那么簡潔，簡潔得不肯多流露一點多余的情緒。我默默地從口袋中掏出紙巾，給英擦去淚痕。
英不躲不閃，直直地看著我，似乎蘊藏著千言萬語。
我心里隱隱作痛，其實心里也是暗流洶涌，有好些話想對她說。
我感覺得到，英的轉變，或者說蛻變。
她身上的氣質已經和我們這樣的學生完全不一樣了，在她身上必定經歷了許多的事情。
“你現在過得還好嗎？”我說。
“應該說挺好的吧?！坝⒛樕祥W過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蔽野值馁€債都還了一半了?！?/p>
“啊？你這么厲害？“我著實是驚訝到了，莫非英是賺大錢了不成？有什么好差事，給我也介紹介紹啊。
“不是我厲害，是龍哥厲害。他三言兩語，別人就把賭債給減掉了一半。“英抬手撩了一下亂發。
我瞥見了她手背上的一抹青印，“這是什么？“她我指著她的手說。
英將手伸過來，我看清楚了，那是一朵玫瑰刺青，看上去，是那么孤傲、冷艷。
“你……你沒讀書了？“我心中突然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心也一點一點緊了起來。
“你看我這樣子像是學生嗎？“
煙熏妝，黑皮衣，刺青，確實……
“我連小學畢業證都沒領。“
“原來是這樣。我終于知道你為什么連我給的答案都不抄了，那時候你就已經不準備讀了吧？“
英點頭。
電光石火，昨日重現。
“那，那天那輛車里面的那個中年人就是你說的龍哥？“
“沒錯，那個就是龍哥，地龍。我一直就跟著他干?！?/p>
我心里有些傷感，不過還是強做歡快：“沒事，沒事，誰說一定要讀書呢？讀書也就是多浪費幾年而已，還被管得很嚴呢！你看你現在多自在，還能賺錢?！?/p>
“是啊。“英笑著說。”要不你也跟我混吧？我可以考慮讓你做我的壓寨相公?！?/p>
哈哈哈哈，我們都笑了。
“對了，那個曦，她是你女朋友吧？長得蠻不錯的，你小子還是那么有女人緣啊?！?/p>
我心說既然你都問道了我還是可以解釋一下了：“不是啊，曦不是我女朋友，她不過就是我的同學、同桌，也是……我的暗戀對象?！?/p>
“你的意思是你在追她？還沒到手？
我尷尬地說：“可以這么說。”
“那個妹子配不上你?！庇⒄f。
“額……”
突然摩托轟轟，飛機頭那幾個家伙都開過來了。
飛機頭過來給英點了根兒煙，神色曖昧地說：“英妹，走不走?。俊?/p>
我心里泛起一股厭惡，就想抽那個飛機頭。
英推開飛機頭湊近的身子，說：“等會兒，跟我老同學說話呢?！?/p>
英忽然回頭對我說：“晨，你現在反正沒女朋友，考慮一下我怎么樣。”
說這話的時候，英緩緩吐出一個圓圓的煙圈，眼神發著光、發著亮。
恍惚間，我以為回到了從前的時光，那有著英帶我去瘋狂，有霞粘著我膩歪的懵懂歲月。
我忍不住淚眼朦朧，差點就要點頭答應。
結果那飛機頭打破了我們美好的氣氛，插話說：“英妹，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弟兄們還沒爽夠呢！”
飛機頭和那幾個青年都一頓哄笑。
我心里升起一丈高的無名業火，臉都漲得通紅，拳頭緊攥，指甲扎進手心里，生疼。
我知道英的脾氣，只等她一聲喊，我肯定上去替她揍飛機頭丫的。
果然英反手一個嘴巴，打在了飛機頭臉上。
可是英卻是滿臉帶著笑……
英說：“麻痹，老娘還沒讓你們睡夠??？連我最喜歡的人都沒跟我睡過！”
說著說著，英就流下了眼淚。
而我，怔怔地、呆呆地僵在了那里，心里突然像塞下了整個西伯利亞。
英把那些人趕走了，他們也都知趣的離開了。
看著他們疾馳而去的背影時，我的眼睛肯定是紅的。
之后，我陪英繼續逛了一會兒，然后去吃了飯，我們并沒有說什么話，說也只是說些不痛不癢的話。
吃完飯以后，英又騎著摩托車帶我到流光溢彩的星城夜景里馳騁飛馳。
我們去了以前的小學，那小學還在。
我說去看看覃老師吧，因為他其實就住在那小學里面的嘛。
在校門口被一個陌生的門衛攔住了。
門衛說你們找誰，我說找覃老師。
門衛說教英語那個覃老師？
我們說是的。
他說他已經沒在這兒教了。
我說怎么回事，那他去哪兒了？
門衛說一個小朋友打了另外一個小朋友，被欺負的小朋友就找覃老師，結果覃老師幫那個被欺負的小朋友打了那個欺負他的小朋友。然后他覃老師就被家長告狀，接著被學校開除了。去哪兒了，門衛也不知道。
我和英默默地離開了。
對這所上了半年的小學，我從此也不再存什么念想。
我們又去夜市逛了一圈。
我看了一下手機，我說我得回去了。
英笑著指著那些琳瑯的賓館和酒店的牌子，說：“要不咱倆去開個房，你就別回去了。”
在鬧騰騰的夜市中，我激靈打了一個冷戰。
小心臟突突突突地猛跳起來。
小弟弟也突突突突地想要頂天立地。
可是我忽然發現英的臉上已沒有了笑意。
英認真地看著我說：“你知道嗎，其實畢業那天，我問你你有什么話對我沒，那時我的真實想法是，如果你說你喜歡我，我就立馬跟你去開房，把我給你，也許后來我也會跟著你一起讀書，一起談戀愛。但是你卻沒有說。所以我只好上了龍哥的車?！?/p>
聽著她這些話，我心里堵得厲害，身體像個已經充滿氣體卻仍在不斷被人吹氣的氣球。
雖然她并沒有說什么實際的事情，可是從英的語氣和片言只語之間，我感覺她經歷了許多、許多。
這也是為什么會覺得她蛻變了的原因吧。
只是她的人生居然就只在我一個不經意的瞬間，就發生了驚人的轉折，這真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
恍然，英當初說的話又在我腦海響起：
“你知不知道，從今以后，我就不再是自己了，我只會離自己越來越遠。“
“你不懂的。“
就因為我的“不懂“，葬送了英的未來嗎？
英頓了頓，笑著搖搖頭，又說：“其實這些都是我自己一廂情愿的設想而已，其實哪會是這樣。我今天的路都是我自己選擇的，或者說我別無選擇。和你又有什么關系呢？不管我愿不愿，我都已經別無退路。”
看著我沉默著，英說：“你不會真在想去賓館的事吧？我可是說著玩的?！?/p>
我尷尬地說：“沒……沒。我沒多想啊?！?/p>
英笑了笑，神情又落寞下來：“我不會糾纏你的，因為我知道自己已經配不上你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