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極客少年
1.曲折的連載歷程
宮崎駿首次執導的動畫電影《魯邦三世卡里奧斯特羅之城》是首部收獲動畫電影權威獎項一大藤信狼獎的商業電影,在業界享有很高的聲譽,可惜的是,這部電影叫好不叫座。他一邊醞釀下一部作品,一邊與高畑勛制作日美合作電影《小尼莫》(Little Nemo),并參與電視動畫《名偵探福爾摩斯》的籌備工作。
這也是宮崎駿頗為郁悶的一段時期。
當時,《宇宙戰艦大和號》在學生中一炮走紅,掀起了一股空前的動畫熱。德間書店出版的動畫專業雜志Animage正是幕后功臣。在Animage之前,日本并沒有聚焦于動畫的雜志。這本書的總編就是日后吉卜力工作室的制作人一鈴木敏夫。
鈴木認可宮崎駿的才華,與他共同策劃了一份名為《戰國魔城》的動畫電影企劃案,提交到公司會議上。《戰國魔城》是日后宮崎駿的心血大作《幽靈公主》的原型,卻被公司以“沒有原作”為由斃掉了。
看到兩人消沉不已,鈴木的上司尾形英夫提議兩人“沒有原作”不行,那就弄出原作來。起初,宮崎駿并不贊成這種做法,“為了拍動畫電影而畫漫畫,豈不是曲線救國?”尾形與鈴木好不容易說服了宮崎駿,于是漫畫版《風之谷》便在1982年2月號的Animage上連載了。
對日本動畫愛好者來說,“宮崎駿”始于Animage上連載的漫畫版《風之谷》。1989年,尚未完結的《風之谷》與日本漫畫家大友克洋的《阿基拉》并稱為日本漫畫界的兩大巨頭。
在此之前,日本出版社角川書店以“要么先看書再看片,要么先看片再看書”為宣傳語,同時宣傳旗下文庫本和電影,取得了顯著成效。德間書店也想如法炮制,走跨媒體擴張路線。它收購了唱片公司MINORU PHON,將其改為“德間Japan Communications”,重整《東京時報》,還接收了破產的電影公司“大映”動畫。
雖說如此,漫畫版《風之谷》只有一小部分核心讀者聽說過,將知名度不高的作品改編成電影,風險之大可想而知。再想想國內近年崛起的不可忽視的獨立原創動畫,能夠叫好又叫座的作品,實屬不易,原因之一也是觀眾自身對好的作品的鑒賞能力不高。
德間書店的社長德間康快膽識過人,在發行公司和推廣渠道都沒有著落的情況下毅然點頭,批準了“包括發行,宣傳費在內的4億日元制作費”和“10個月的制作時間”。
德間吩咐尾形英夫安排宮崎駿與自己共進午餐。后來,宮崎駿回憶了當時的情形:“社長見我的時候,他基本打定了 主意。用餐時,他問我,‘你是哪兒人啊 ?’我說‘我生在所澤。’結果社長來了一句,‘我好像收買過所澤市長呢’。(笑)”(《周刊星期五》,2011年11月4日)
德間對動畫電影并無興趣,只是直覺下決定在宮崎駿身上賭一把。宮崎駿與德間康快的邂逅,揭開了宮崎駿動畫電影的輝煌篇章。
德間康快素有日本出版界幕后大佬之稱。他出生于大正十年(1921年),比宮崎駿大了足足20歲。從早稻田大學畢業的他進入日本讀賣新聞社工作。后來,德間因工會運動被解雇,進入“真善美社”工作,(這家出版社曾出版有戰后文學金字塔之稱的植谷雄高的《死靈》以及安部公房的作品),之后便自立門戶,成立德間書店。
德間的豪賭成功了。
2.立于自然的探討
這個人身穿藍色長衣 飄然 降臨在一片金色的大草原上 身系連結著即將失落的大地的羈絆 最后帶領人們走向 湛藍清凈的地方
《風之谷》描述未來的世界存在一片會釋放劇毒瘴氣的巨大森林——腐海, "在腐海誕生的數千年里,人類數次企圖燒毀腐海。人類一旦采取行動,王蟲大軍便會暴怒,如驚濤駭浪般涌來,不留一片凈土……" 這也讓人類不得不與自然進行激烈的對抗。
在《風之谷》中,巨大的王蟲是腐海之王,“王蟲會不斷爬行,毀滅國家,吞噬城市,直到體力耗盡。而孢子會以王蟲的尸骸為苗床,扎根于大地,將廣漠的大地化作腐海。"
早在1978年公映的《未來少年柯南》中,宮崎駿便開始探討自然的問題。不過他真正的探討,是在《風之谷》才展開的。
從電影版《風之谷》到《龍貓》,大自然都是宮崎駿贊美的對象。除了巨神兵和少數幾個例外,王蟲、龍貓、山獸神等妖怪都是大自然的代表。風之谷的王蟲是偉大的森林之王,也是體型龐大的"西瓜蟲"。
由于電影上映時間的限制,電影版《風之谷》沒能表現原作錯綜復雜的故事情,所以片中只是傳達了一個主旋律:愚蠢的人類只顧沉迷于戰爭,而代表自然的王蟲最后原諒了人類的惡行。
如果王蟲們表現的是大自然的高貴與莊嚴,那么龍貓們代表的就是自然的純潔。莊嚴與純潔看似概念模糊,但宮崎駿打造出的自然想象世界卻是魅力十足。在《龍貓》中出現的貓巴士并非傳統的日式妖怪,卻與日本的農村自然森林風光十分搭調,在森林、農田、電線桿穿行頗有些鄉村巴士的感覺。
《風之谷》的連載結束后,宮崎駿曾在訪談中說到,“我曾有過很強烈的懲罰人類的欲望,但后來我意識到,這就是成為神的欲望。”(《風之歸所:從娜烏西卡到千尋的軌跡》)過分熱愛純凈的大自然,就會對現實中的人類產生抵觸與憎恨。
3.純潔少女的陰暗面
在故事的開頭,多魯美奇亞入侵風之谷。純潔善良的娜烏西卡在多魯美奇亞士兵的挑釁下殺死了對方。即便觀眾看到這一幕,也不會有太多什么激烈反應。
作為宮崎駿最喜歡的純潔少女形象,為什么宮崎駿沒有在電影版中強調娜烏西卡的陰暗面呢?原因也簡單——電影版的篇幅不足以述說一個如此復雜的故事。
在漫畫版《風之谷》中,娜烏西卡是個背負雙重矛盾的人物。娜烏西卡既愛人類社會,又深愛著腐海,所以她被夾在人類與自然之間進退維谷,一籌莫展。短短一兩個小時的電影難以表現復雜的人物角色,所以宮崎駿在電影版中將娜烏西卡的矛盾集中在了人與自然的關系上。
細細對比漫畫版與電影版便會發現,與領袖立場和陰暗面的對立這一主題有關的場景幾乎都沒有出現在電影里,比如族長基爾呵斥娜烏西卡沒有那段。因多魯美奇亞軍隊帶來的孢子不得不燒掉大樹的橋段都是有,但是娜烏西卡并不在風之谷,決定燒樹的人是祖奶奶。
而在漫畫版里,宮崎駿再三強調,娜烏西卡是族長之女,總有一天要成為風之谷的領袖。領袖娜烏西卡與有陰暗面的真正的娜烏西卡的糾結,在殺害多魯美奇亞士兵的一幕中表現的尤為明顯。在多魯美奇亞大軍撤退后,附在飛機上的孢子傳染給了風之谷居民珍愛的長老之樹。
作為族長的女兒,娜烏西卡爬上大樹,抽出小刀,以便刺穿樹皮。誰知她拔出小刀卻發現上面還沾有多魯美奇亞士兵的鮮血,頓時慌亂無措。
娜烏西卡發現,大樹已病入膏盲。火燒大樹后,精疲力盡的她獨自坐在水邊,喃喃道:"我為什么會生在族長家呢……"
漫畫版的《風之谷》,宮崎駿特意的在娜烏西卡中植入陰暗面和殺意,這也許是為了打破自己心中最理想的純真少女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