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珍藏著一片心形的紅葉,很多年了,它一直還是那么殷殷的紅,每次看到它,我都會回憶起花季的一段美麗往事。
那是一個美好的年齡,在一個美麗的季節,我第一次走入那座我向往已久的山。山峰的綺麗、瀑布的壯觀、溪流的舒緩、還有那滿山遍野盛開的杜鵑使我這個久居城市的人深深的陶醉了。在經過一天的暢游以后,同行的人都早早的沉沉入眠。我卻睡不著,也舍不得睡。一個人跑到小溪邊,又去感受那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美麗意境。正在我用心傾聽松濤的絮語時,一條人影飄落在我坐的大石上,我當時竟然一點也不感到驚慌,隱隱的還有一種相知的喜悅。抬起頭我看到他,我們是同車來的,他個子很高,有一米八多,不算英俊,但很秀氣,給人感覺很成熟但是又不失活力。他沒有說話,看看我平靜的眼神,很隨意的坐下啦。和我保持了一段適當的距離,我很驚訝他的適度,不過很快就釋然了。因為我想起一句成語——傾蓋如故,當你感覺一個陌生人不陌生時,可能就是一種緣分吧。
也不知是誰先打破了沉寂,我們開始了關于山的話題。他說自己曾在西南的一座深山里當了四年兵,我羨慕的說那一定有很多情趣,他很快打斷了我那小女子的癡語。說起那里的山高林密、終年潮濕、彌漫的瘴氣。還有毒蛇隨時侵入你的寢被、盤踞你的頭頂、或潛臥于你的靴筒。一不小心就會被它吻到,那滋味呵呵!他輕輕的笑了起來。阿呀!他真地給了我一個新的感覺,不曾經歷風雨的我只會感覺到山水的美好,怎能體會那月黑風高、毒蛇出沒呢。他看我有點驚恐,就說:不要擔心,這里沒那么恐怖的,再說我還是一個抓蛇高手呢。聽他這么說我才放下那生怕被背后會游來一條蛇的恐懼心理。我就說你不喜歡山,干嗎來這里呀。他解釋說在城市待久了,感覺呼吸不順暢,還是要到山里來體會一下這里的清新空氣,要把這純純的無污染的空氣滿滿的裝入肺里,已備生命之需。我咯咯的笑了,驚起了一兩只棲宿的鳥兒,為他的睿智、含蓄、幽默。我們愉快的交談起來,我知道了他23歲,在金融系統工作,已經有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我也告訴他我剛過16歲,第一次獨自出門遠游。他說白天就注意到我的飄逸、靈動和無限活力。我得意地說,那當然了,我是運動員出身呀!他也很驚訝說,你的身姿很輕盈,不像運動員,倒像搞舞蹈的。我又咯咯的笑了起來,知道他是贊賞我的美麗。
就這樣我和他在那大青石上、小溪邊聽松,聊天直到很晚,他說:太涼了,回去吧!我才猛醒,感覺到自己的失態,和一個陌生的男孩深夜坐在戶外聊那么久。我忙起身匆匆道別,溜回我的宿處。第二天很早我就醒來,出的門來就看到了他微笑的面孔。我羞澀的一笑就奔到小溪邊洗漱,然后我們很自然的結伴開始了第二天的攀登、游覽。
在半山的觀景臺上,我請他為我照相留念,于是我擁有了一張讓我得意很多年的照片。那上邊的我輕輕的揚起下顎,微閉雙目,身后是一棵奇松,身邊漂浮的是流云薄霧,舒展的雙臂好像飛在云端的云雀。我們倆都有很好的體力,同行的人都被我們遠遠的甩在身后。爬上高高的奇石,沿過驚險的仙人橋,很快我們就到達了山之巔。我跳上一塊大石,看云在山腰翻卷,得意極了。于是我盤膝坐下,告訴他我要在天與地之間悟禪。他微笑的靜靜觀看,直看的我不好意思睜開雙眼。他走過來伸出雙手,捧出一片心形的紅色樹葉。我沒想太多,只是欣喜地接了過來,細細的觀賞起來。
那片樹葉是紫紅顏色的,很完美的心形,我一直以為只有秋天的楓葉才是紅的,沒想到春天也有這么美的紅色樹葉。我絮絮的問起他,哪弄得,怎么不告訴我多采一些。他沒有言語,眼里浮現一絲淡淡的失望。我雖然感覺到他的憂傷,可畢竟我那顆年輕的心還體會不到那份期待。我跳下大石,小心的放好樹葉,又開始跳著、叫著開始了我的新的探險、尋覓。
接下來的下山,我的情緒開始低落,懨懨的。不知道是舍不得那山、那水,還是放不下那份相伴的愉悅快感。我倆又走在了同行人的最后邊。我對他說:你是沉寂的青山。他笑著調侃:說我像路邊被驕陽曬蔫的杜鵑。
雖然走得很慢,可那山路還是走完。回到車上我們都又回到各自的小圈圈,再也沒相互多看一眼。
從山中歸來,很長時間我的耳畔都回響起松濤陣陣,每當這時我都回憶起他那我看不透的深深的目光。我把樹葉放進我的妝匣,也把那份心情收藏。直到兩年后我才再一次遇見他,一絲興奮剛涌上心頭,我就入定一般全身冰涼。我看到他正小心的攙扶住他年輕、美麗但已是大腹便便的妻子。他也看到了我,眼中似乎有一絲留戀,但他沒有言語,對我輕輕一笑,慢慢的走過我的身邊。我也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