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個小世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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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小柿子

送你一個小世界(一)

送你一個小世界(二)

送你一個小世界(三)

送你一個小世界(四)


| Chapter 11

雖然我在網(wǎng)絡上和可以和小仙女瞎扯犢子,猛的突然見到這么一個大姑娘還是相當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自己已有多久沒有和人面對面交談,何況還是異性。長時間不與人相處,我都快忘了我有社交恐懼這毛病了。

然而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我的擔心是多余的。小仙女往那兒一坐,就像一個天然話匣子坐那兒了,你同她稍做交談就會有種親切感,連她周邊的空氣都是親親切切,不會讓人局促的。

“阿龍,你說這世界可真小,怎么這種巧合就碰上了呢。”她高興似地呷口咖啡,卻給燙著了嘴,嗆聲不已,“嘶——燙燙燙……”

?“慢著點,看你說話真和你打字發(fā)消息似地急吼吼的,”我覺得好笑,遞過去一張紙巾,“剛剛你沒來我還在想呢,我們小仙女莫非是小學生?沒想到是個學前班的。”

小仙女還沒開口我就知道她肯定要說——“有我這么年輕的媽媽,阿龍?zhí)腋A恕!薄H欢龥]說什么,垂著頭將表情藏在咖啡水汽后面,我不會知道她是因為“我們小仙女”這個稱謂而暗自欣喜。“我在這兒打工了一年了,這里的裝陳都是我?guī)屠习迥锾舻模憧春夏氵@個大作家心意不?”

“嗯,不錯的。”

“喜歡的話以后可以常來玩。我們這里不僅有咖啡,還有各種各樣的甜品。我自己不打工的時候也常來的。”

我看了一眼手機。相左還沒有消息,不知道是還在休息還是在路上呢。

我不禁想到,如果我和相左有天也能這么面對面地坐著說話,該是怎樣呢?她肯定不像小仙女這樣開朗,也許會坐在那里,靜靜地等我先開口。那我該說些什么好呢。文字和語言的一大不同在于,文字是延遲靜態(tài)的,信息量少而多義,我有充分的時間考慮,也有充分的余地事后狡辯。語言就不同了,配合說話者的動作、神態(tài),其表達的意思幾乎是明確的了,像利劍出了鞘只往一個地方指,若不小心指向了對方的心口,那么完全沒有回旋的余地。因而我習慣在生活中說些不要緊的話,而在文字里推心置腹。

我亂想了些事,小仙女的聲音漸漸退到咖啡店的背景音樂里,放的是首很老的歌“The End of the World”。正唱到:

Don't they know this'sthe end of the world

It ended when I lostyour love.

咖啡館的人靜靜地交談,和平而略顯平淡的一天,沒有人去想世界末日。

大約是察覺到了我的走神,小仙女提高了些音量:“你在南京準備去哪里玩,要是你不介意,我可以做免費向導。”

“沒什么特別的地方要去,只是換個城市轉轉。”

“你當真沒人陪著?”

“嚴格意義來說,是這樣。”

“那么……”咖啡已經(jīng)不冒熱氣了,我一眼就看出她的意思,所以搶著說:

“不用的,我一個人四處走走挺好的。況且,你就這么和一個初次見面的異性出去瞎逛也不太合適。”???????????????????????????????????????

她揚起臉來挑出一個狡黠的笑:“我是說,那么阿龍請路上小心點兒,別給初次見面的異性拐走了。”

| Chapter 12

中山陵山腳下游人如織。這是孫中山先生的陵寢,由民國時期中國第一代建筑師建造,仿古代陵墓的形制而又有富有新思想的設計,所謂抵抗國土建筑西洋化的“中國固有形式”。

秋日的日光很淺,在入口處的博愛坊上凝然不動,仿佛為逝者動容似的。附近的男女老少擺拍著各種各樣的動作,倒是這日光,成了最忠誠的拜謁者。

我總覺得參觀陵墓最好的態(tài)度是靜默無言,嫌他們吵鬧。轉而一想,任何游覽活動都無須多言語,像是在自然之中,或者歷史之中,就應該保持沉默,這對于經(jīng)歷的風景,經(jīng)歷的時間都是一種敬意。也許是我不善言辭從而將一切話語都認為是吵鬧的借口。這種也許可被稱為偏見的想法有孤傲之嫌,所以我平時不愿與人多說。當然這個“人”不包括相左。

「我常覺得自然和人之間有一種對望,所有的自然好像都在望著人類,而人類中只有一少部分人在望著自然。大部分人類只關心人類的悲喜,或者更小一些,周遭的悲喜。而自然永遠緘默,看著歷朝歷代吵來吵去,只是永恒的緘默。

你有沒有見過岑寂的群山,環(huán)繞著中山陵的陵門、碑亭還有紀念堂。

有沒有見過凝目的日光,停歇在博愛坊的燙金字樣上。

這里面有一種我喜歡的沉靜。是與游人嬉鬧絕然不同的沉靜。

又或者,是設計師故意為之,使自然對人造之物呈環(huán)繞襯托之勢,讓我們覺得自然仿佛在守衛(wèi)著這一片陵墓,永遠等待著歷史的前行。然而實則,自然也沒有望著我們,自然只是自然而已,更甚之他們也不認為自己是“自然”這樣的詞匯。一塊石頭只是它自己,一片落葉只聽從它本身的生命年輪,而不認為自己與其他的“自然萬物”有什么聯(lián)系呢。石頭和落葉只是在那里而已。

而我這個自大狂卻借他們天生的沉默來鄙視中山陵腳下吵鬧的人群。

PS: 可能有某種奇妙的力量使我會把這種不合群的想法告訴你吧。(雖然也許每個人都不希望合群不希望平庸,而正是這種想法才讓大家看上去并無不同。)我也并非妄加議論和冷眼的人,要怪就怪這股奇妙的力量。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向右」

一段不長的話我刪刪改改好多回,因為我深知我們與人交流,表達言論,都無形之中在傳達自己的某種人設。或是說者故意設計好的,或是被聽者曲解的,總而言之會塑造出一種人設,所以要小心這種傳達出的人設的話語。我害怕被相左認為是故作清高的人從而被敬而遠之。也許我抗拒語言和同人交往,吵鬧只是其表,真正在于后怕偶然間哪句話不對便使人厭惡了。而怕被人厭惡又與我抗拒與人交往像是矛盾的,原因在我并不能真正地作為一個孤立的個體遠離人世地活著,主觀客觀都不能做到。

可是對相左,我卻只能一面小心地處理言辭一面又不忍心刪掉自己任何真實的想法。這是一種我沒有見過的力量,使你想把自己原原本本地交給別人看,而非修飾過的。那么只肯希望她不要認為我裝腔作勢或者很滑稽、沒有邏輯之類(當然我這段話我自己也認為好像確實沒有邏輯),至于認為我很深刻是我不敢想的了。有句話是:

「一旦產(chǎn)生羈絆,就要承受流淚的風險」

發(fā)完一段話想了這么多,真是越來越婆婆媽媽了。該死的“愛情”?

「我在玄武湖劃船,劃到一個十分幽靜之處,船里的人都細聲細語的,倒是覺得風很吵。

也許人為了活著總要嫌一件東西吧。我最近看到一個觀點挺有意思,大意是“人生的時間和精力必須被消耗,如果不對外消耗就會轉入內耗和自我斗爭之中。”反正啊,不光你在嫌棄別人,別人也在嫌棄你,這是人人嫌棄的世界,嫌棄外界為的是尋求自身的合理。只要這么想,就無須為那些無端被你嫌棄的人感到不安了。

要是讓你覺得這奇妙的力量沒那么奇妙了,可抱歉咯。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相左」

相左的解讀真是有趣,她全然沒有察覺到我說的奇妙的力量是什么。

我好像也融入了剛才被我鄙視的“嬉鬧的人群”之中,腳步越來越歡快。中山陵長長的陵道上,路旁的石象生仿佛有笑意似的。我感覺到,即便此刻沒有站在身邊,相左的這一段時間是完完全全屬于我的。能在同樣的陽光下面擁有另一個人的一段時間,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了。唯有她知我所想,唯有我知她所思。

這時候小仙女發(fā)來一條消息:

“阿龍,你在哪里,你的錢包落在咖啡館了。你人生地不熟,我給你送過去。”

我一摸口袋,果然錢包不在了。

“我在中山陵。”


小仙女又是氣喘吁吁地站在我的面前,“這個臺階也太長了,是和我過不去吧。”

我笑說:“想來見我必定是要多經(jīng)歷些的。”這句話讓我自己也很吃驚,我在人前是那么不自夸的人。

于是小仙女順理成章地成了我的“免費向導”,一個女孩子大老遠過來總不能收了錢包就給人轟回去吧。我本曾考慮不和她一起游玩的私心在于,萬一有機會和相左遇見,身邊有另一個女生總是不太方便的。但經(jīng)過一小段時間的嫌棄便覺得不壞了,這次比在咖啡館的見面我們更加地熱絡,原因主要在于邊走邊聊天比坐著面對面聊天使我覺得不那么拘謹吧,而她是保持著一貫熱情的。

一路邊說邊走到音樂臺坐下,壁立的音樂臺是一個屏障,將這一處的景色攬在懷里。滿眼望去,人工的痕跡是綠地的配角,歇息的人們個個心情舒暢。

“你以前想過有天會和我碰面嗎?”她問。

“沒有吧。從沒想過可能碰一次面。”

她像是被我說的話給堵著了,嘟著嘴很不滿的樣子,“我就知道。”

“但我想過我們會碰兩次面。” 唉我可太喜歡逗她了。

她推了下我的肩膀,“去你的。”她伸個懶腰,像是覺得非常自在。“我說,阿龍,你可好久沒寫公眾號了吧,整天沉迷和你的小女朋友相互留言。”

“那可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們是認真在分享文字。”

“得了吧,”一陣風過來掀起小仙女的一綹發(fā)絲,掠過我的面頰,“你這就忘了我?guī)讉€月前還給你支招了,你這是見色忘友。”

“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了。別到時候連朋友也做不成。況且她見也沒有見過我。”我說。

“想不到你和我一樣慫嘛,彼此彼此。”

“不說這個了吧。”女人就是很八卦,我不想聊和相左有關的事,不過其實也沒有什么可作為談資的。太陽偏西,地上的天然石凳有點涼,我站起身來。

小仙女也跟著我站起來,從我身邊帶起一陣風:“你也不問我怎么慫了么?”

“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這時候有一只歸鳥飛過,鳴叫了兩聲,她眼里有落霞的顏色,隨即她露出我不曾這么近距離看見過的微笑:

?“我邀你去紫金山坐纜車怎么樣?這里景色好是好,總有點兒悶悶的。”

“纜車多貴啊。”

“我請你。”

如果說相左像一個遠處隨時可能飄走的云影,眼前這個大姑娘就像是一汪近在眼前的泉水,同樣映著天光霞影,往里頭扔進一塊石子就能濺起瑩白的水花。這是我生命中除了母親唯一能算有接觸的兩位女性。

我一想,答應了。

我們肩并肩走在南京的路上,明朝古老的城墻漸漸退到身后,城市形形色色的店鋪接緒其上。“誒,阿龍,你說要是今天有雪該多好,很想讓你見識一下南京的雪。”

“杭州每年都有雪,見過斷橋殘雪了,那么中國再美的雪也都大抵相似吧。”

“也是,而且現(xiàn)在也不是年末,哪里來的雪呢。”她語氣有些失落。

“寫文章不就是寫所未見而聽者信之,我來和你講一場雪,就當?shù)至四愕睦|車錢怎樣?”

“去你的,你一篇文章才值不了一趟纜車。”她推了下我的肩膀表示不屑,接著笑了,“不過值來回的纜車了。”

然后我就給她講,雪怎樣地飄下來,落在她的衣領上,降在我的肩上,我們走過的水泥地面是怎樣的柔軟。

她笑著把手插在我的兜里:“這雪可把我冷死了。”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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