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今天中午,應約寫完一小篇《相聚是緣》的文字,躺下稍休息。朦朧間,見祖母言笑晏晏,對我說著什么。隨即醒來,方知乃是一夢。
我的祖母離世近六年了。這六年來,祖母多次進入我的夢境,與我做這隔世的交流。每次入夢,都愉悅而慈祥,音容笑貌,宛如生前。
我的母親在1992年冬病逝,次年春,祖父去世。這年秋天,我畢業回家。我的祖母,我的父親和我,組成了三代人三個人的三口之家。
我也會夢到我的母親和祖父,但次數很少。夢到祖母,卻是很經常的事。親愛的奶奶,是您的孫子深愛著您,還是您深愛著您的孫子,是您的孫子舍不得您的離去還是您舍不得離開您的孫子,是您在思念您的孫子,還是您的孫子在思念您,以至于您屢屢走入您孫子的夢里,延續這屬于人世間的情緣?
對于已逝的親人,我對您的愛尤深。祖父不茍言笑,母親又過于嚴厲。只有您,把我當做了寶貝。您慣我,寵我,讓我孩童時陰暗的心靈,時時沐浴著愛的慈光。由于生活所迫,母親不是外出當保姆,就是在家帶別人家的孩子。也許她把她所有的愛都給了他們了,剩給我的,只有嚴厲。記得有一次,正吃午飯,我向門外望了一眼,只是稍稍走神,母親手上的筷子就從我的臉上劈了下來。有一次,由于害怕挨打,我跑了出來,躲在附近學校教室里的課桌下。您一聲聲地喊我的名字,聽到了您的聲音,我才敢出來。為了母親打我的事情,您沒少和她吵。這些我都還清楚地記得的。只有您給我的深切的愛,我能真切地感受到。您是我孩童時的保護神啊,親愛的奶奶。如果您尚健在,我想問您,嚴厲是愛嗎?我想您會說,你的媽媽也疼你。但是我想,嚴厲有時候是,有時候則不是。
我不會忘記,那條通向南雁鎮的山路,留下了多少次咱們祖孫倆的印跡。那時,去南雁鎮,都走那條山路。您裹腳,我腳小,咱們到了山頂的亭子,歇了一歇,下到山腳的亭子,又歇了一歇。還記得過河要走的棕樹搭建的小橋,如果遇到漲水,一個身材魁梧的啞巴伯伯會背我們過去。您的娘家只有一個單身的弟弟,客人到了,他依然在街上賣他的海鮮。他賣他的,我們自然有辦法。您把那掛著鎖的雙扇門向里一推,門下就露出一個足以讓我的小小的身子爬進去的三角形的縫隙,然后我打開后門,這樣您就進來為我燒點心,給我解饞了。每次我們來,都給這個熱鬧的三合院掀起很大的動靜,早有人跑到街上去告訴我那可親可愛的舅公去了。得知我們到來的消息,中午他總會帶肉回來。
親愛的奶奶,您知道嗎?這個熱鬧的三合院,便是我童年的天堂。在這里,有好吃的,除了我喜歡的炒粉干,還有煎雞蛋,甚至有肉吃。在這里,有一大班和我年齡相仿的伙伴,他們爭先恐后成群結隊地帶我出去玩。在這里,有舅公的縱容和寵愛。在這里,我是被愛被寵的王子,只有快樂,沒有恐懼。
在沒有座位的電影院,伙伴們把我圍在當中,坐在他們堆砌起來的石塊上。孩子們跳到街旁的泉水里游泳,像是一群頑皮的大魚。稍遠的沙灘,我們去捉石縫里不知名的小魚。那些不起眼的溝溝渠渠,清澈而又明亮,柔和而又細長的水草,至今仍裊娜地搖擺在我的腦海里。夏天,少不了罩知了的節目。也正是在那個時候,我開始接觸到乒乓球,并成為我這一生中對我有著巨大影響的愛好之一。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每一次,我都賴著不想回家,您在院子里笑著追我,邊追邊答應什么時候再來。親愛的奶奶,您知道嗎?您不單單把愛給了我,我童年的快樂,也是您賜予的呀。
雖然您離開我已近六年,我又怎會將您忘懷?您如菊花般展開的笑靨,可愛而略帶固執的脾氣,還有對我關心得近乎夸張的表情,無一不在我的腦子里刻下深深地烙印。長久以來,我一直想為您寫篇文章,無奈總因心緒浮躁,不敢提筆。每當您進入我的夢鄉,想您的情緒就尤為強烈。
這六年來,即使清明節,我也很少去您的墓地祭祀,并不是因為我對您不敬或者不愛,而是因為我覺得,您既然已經逝去,就再也無法和我交流。我并不相信靈魂,假如有,您不妨在我的夢里和我說。您說的話,我會信的。
還有很多的話,我想一一向您傾訴,能訴諸筆端的,十無二一。親愛的奶奶,假如您在九泉之下有知,就把您的孫子寫的這篇文章當作孫子供奉給您的祭品吧。讓思念超越生死的界限,讓情緣在生者心靈中延續。如今,您仍然活在您的孫子的心中,活在您孫子的夢里。任時光如何流逝,我對您的愛,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