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程太磨折了,真是應了那句話,屋漏偏逢連陰雨,硬座還是夜間,蒼天啊,想想都頭大如斗。
還好,我提前想好了對策,一件羽絨服穿上,另一件羽絨服系腰上,這樣晚上應該不會凍成狗。再有,我下載了好幾部電影以備不時之需。
果然,上車坐好后,環顧四周,映入眼簾的是張張疲憊而冷漠的臉,冰結的氣氛猶如車窗上的寒氣一樣厚,全然沒有往日車廂的喧鬧,整好,落得清凈。
不知道是誰把東西一股腦放在那個不大的桌子上,我左看右看,都毫無反應,無奈作罷,只好將我的杯子抱在懷里。
我調整好坐姿,塞上了耳機,一頭扎進了電影里——《讓子彈飛》。說起來,這部老片子我已經看三遍了。可是我總是覺得有的電影不單單只是電影而已,應該要一看再看。
兩眼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在屏幕中的我,正投入呢。突然被打斷了,一個東西從桌子上滾落下來,直接砸在我的腳上。我定睛一看,是個茶杯蓋子,趕忙撿起來。剛要放回桌子上呢,對面一聲呵斥,“你故意的吧?”
我一臉懵,“什么?”
“你為什么要把我的杯子推倒?把我衣服都弄濕了!”我看著眼前莫名發飆的中年人,因為惱怒,他的眉毛都往中間擠,有點兒像蠟筆小新。
我本來想懟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碰倒的?”轉念一想,這樣的人不理會也罷,就淡淡地回了一句,“不是我,我只是幫你撿蓋子而已?!?/p>
他斜我一眼,還想嘟嘟囔囔,我放下蓋子就自顧自地戴上了耳機,繼續看電影。
在《讓子彈飛》里,其實我挺喜歡六子的,第一遍看,我在想六子為什么那么傻呢?第二遍看,我在想難道沒有更好的設置了嗎?直到第三次看,我都還在尋找答案。
閑聊時,張麻子一句東洋西洋南洋,結果六子說了北洋,還問怎么把歌吹到留聲機里面。影片赤裸裸映射的就是沒文化真可怕。張麻子打算送六子出國,可是要錢啊,所以就想在鵝城干票大的,然后送他出去。說到底,還是錢字當道。
六子的‘傻’是因為在他心目中有一個至親的張麻子干爹,他不允許別人說自己撒謊,也不允許別人說自己的‘至親’辦事不公道。所以被胡萬和武教頭擺了一道,這才有了血腥的剖腹取粉。
表面上看,六子是為了成全大義,犧牲了自我。而事實上呢?有什么意義呢?你的自證清白除了你自己,別人誰在乎?圍觀的最后都一哄而散了不是嗎?
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我特別喜歡看這類黑色幽默的電影,像《殺手》《飛越瘋人院》《騙中騙》《驢得水》等等。喜歡這種深沉的電影,除了幽默的語言和強烈的畫面感,更多的是或明或暗的背景和諷刺。看完了,靜靜地在暗幕里獨坐。腦海里就好像經過了一場江湖大戰。御劍出鞘的那一刻,天地間貫徹著天雷的嘆息。戰劍所向,是絕不后退的執著,是永不倒下的信念。縱留盡最后一滴血,也永不背棄。電影很多時候,說的就是人生啊。
后來不一會兒,我對面的油膩中年人,又跟他的同伴吵起來了,竟然還是為了那件被水灑濕的衣服。我真是服了,不就是開始時杯子倒了撒了一點兒水嘛,多大個事,還叨叨個沒完,有意思?可是納悶的是,我竟然看到那個中年男把衣服擰出了水!我明明記得上車時,桌上的玻璃杯里只有小半杯啊,那么多的水哪兒來的?
我旁邊靠窗坐的是一個冷面的年輕人,整個旅途中我都沒有聽到他說一句話,只是有看到他不時的兀自發笑,他到底樂呵什么?
電影告訴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小人物永遠是大人物手里的一枚棋子,讓你死就死,讓你活就活。
整個事件看起來是多么得荒誕可笑,為了一碗粉丟了一條命,而且是自己舉證搭上的。可是我想到去年夏天,幫小姑父去跑塵肺證明,再也笑不出來。是啊,我得自己證明自己的肺是塵肺才可以呢!
當個人的權益需要以這么極端自殘的方式來捍衛的時候,“公平”二字的分量當真是輕如鴻毛,不堪一擊。
電影看完了,我沒有繼續下一部,望著車窗外黑黑的夜景發呆。不知道為什么,這時候,四周反倒安靜了,再沒有之前的磕磕絆絆,吵吵鬧鬧。
不知不覺,要到站了,我收拾好行李,提前到了車門口。在那里,我遇到了鄰座那個冷臉客,他面向車門講著電話,“那個傻x,我把我的水偷偷分幾次都倒在他的衣服上了……”,我站在原地,呆如木雞。不知道為什么,我開始劇烈咳嗽,止不住地咳,他回頭看到是我,一臉訕笑地走開了……
冗長的汽笛聲,劃破夜的長空。我跟著人流往外挪,在出站口的檢票處,有個人的票掉在地上,我撿起來順勢瞅了一眼,這時一只手伸過來,我抬眼一看,就是火車上我對面的中年男。哦,不,車票上顯示的,他比我小六歲!
走出來,胸悶,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涼空氣,可是我的胃好難受,明明只吃了一碗泡面,卻好似有兩碗粉在里面膨脹,翻江倒海,我裹緊了羽絨服,縮緊了脖子,埋頭往前走……? ? ? ? ? ? ? ? ? ? ? ? ? ? ? ? ? ? ? ? ? (2017.12.23虞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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