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寫作

1.風格

一位好友說她不喜歡看我的小說,太悲傷,生活本身已經充滿痛苦,她不想再自討苦吃。我也發現我的小說總是很悲傷,很悲觀。我說你等著,我寫一個大團圓的喜劇讓你樂樂。于是,我開始構思,我想了很久,卻想不出一個歡喜的故事,我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不會寫喜劇。

記得一位作家說過,他不敢寫散文,因為散文太真實,散文不可以說謊,小說可以,寫小說可以隱藏起來自己的真實面目和真情實感。他的這種說法,我曾經是認同的,現在我忽然發現他在掩耳盜鈴。小說是通過故事傳達觀點、價值、意義。這些觀點、價值、意義首先是作者認同的,之后他才去表達與傳播,才被讀者理解、接受或認同。

所以,大概因為我是悲觀的,我寫的作品才是悲觀的。這是我目前的風格。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歡這種風格,可我也不會因為不被喜歡而試圖改變。不是我不愿意改變,是改不掉,至少,暫時改不掉。骨子里的東西不是想改就改的。

寫作是療愈的過程,就像刮骨療傷一樣。把傷口切開,把不美好的、懷疑的、痛苦的部分刮掉,沖洗,重新縫合,傷口才會慢慢愈合。

圖片發自簡書App


2.意義

下班乘坐公交車回家的路上,公交車上穿過一個涵洞,在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間,一個念頭忽然涌現在我的頭腦中:如果沒有寫作,我可能會吸毒,可能會自殺。

我的情緒全都宣泄在小說中了。我活在現實中,我承擔著社會和家庭的責任。我不能完全表現出我真實的樣子,那樣會把我的親人嚇著的,會把所有人嚇著的。

我不可救藥的悲觀,我痛不欲生的懷疑,我想掙扎卻無法自拔的糾結,它們不見天日,不可告人。可是它們也是真實存在的,它們也需要被揭露、被表達,被宣泄。我把這項重任交給了我小說中的那些人物,他們替我完成這些事情。

而我的所有負面情緒是很自然的存在,是會流動的。河水流走,河床卻留下。我的生命就是河床,而悲傷就是河水。我很自然地承載著,我在河水流動的過程中變得成熟。我不知道,當悲傷流過的時候,我會變得愉悅還是更加悲傷,無論什么樣子,我都接受。

3.修改

過去寫完一篇文章,我就會像患了強迫癥似的不停地拿起手機看看有沒有通過專題投稿,有沒有人閱讀、點贊、評論。如果是臨睡前發表的文章,我會一整晚睡不踏實,把網頁打開七次。有人點贊則喜,無人點贊則失落。這種情況,直到我在簡書上發表第一百篇文章才緩解。

那是一篇名為《美夢成真》的小說。寫這篇小說之前,我認真地構思,列大綱,寫的時候集中精力,寫完之后又反反復復地修改。發表的時候我的心特別平靜,發表之后,我也沒有像往日一樣捧著手機不放,我去干別的事情去了,我幾乎把這篇小說給忘記了。

之后,我問自己為什么這么平靜?是因為習慣了嗎?或許是的。但更多的可能是,我盡力了。我覺得自己能做的、應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其余的,跟我無關了。

越來越覺得寫小說就跟工匠做工一樣,需要不斷地修改,精雕細琢,直到不能增一字,也不能減一字才能放心地拿出手。

寫作就是不斷地修改的過程。

圖片發自簡書App


4.規則

講故事要講究起因、發展、高潮、結束。我曾對這一規則不以為然。后來發現,大部分的經典作品都在遵循著這樣的規則。這個規則本身就是經典。

其實寫小說最忌諱天馬行空、自由發揮、自說自話。我們應當尊重、遵守這些規則的。這些規則就像唐詩里的規則一樣,唐詩里的那些嚴格的押韻要求約束了詩人們的創作,卻又最大限度地激發了他們的靈感和創作力。

前段時間,我讀了羅伯特·麥基的《故事》之后忽然不會寫故事了。我總感覺這樣寫也不對,那樣寫也不對。這就是看那些指導寫作書籍的危險——它們告訴你說“伙計,你應該這樣構思、這樣用詞,這樣描述人物的心理和語言......”當你做不到“這樣”的時候,就有了顧慮,就不敢輕易下筆了。可當你克服心中的恐懼,大膽提起筆往前寫的時候,這些規則、技巧、忠告將會助你一臂之力。

這本書的最后,講了一個千足蟲的故事,我特別喜歡:

在森林離地千尺的高空,一只千足蟲在樹枝上輕巧的緩行,它的一千對腳有條不紊地揮舞著。樹杈上的鳥兒們羨慕不已,嘰嘰喳喳地議論著。“真是了不起的天才。“”你的腳多的數不過來,你是怎么協調一致的呢?“這讓千足蟲開始思考這個以前從未思考過的問題。

”對呀“,它很納悶,”我是怎么做到這些事情的呢?“當它回頭審視時,多如毛發的腿像常春藤的枝蔓一樣纏繞在一起。鳥兒們于是大笑不止,慌亂的千足蟲把自己擰成一團,掉到了地面上。

在森林的地面上,千足蟲意識到其實只是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于是調整身體,慢慢地一只腳一只腳地理順,把自己從混亂中解脫出來。伴隨著耐心和努力,它不斷地重新研究、測試和伸展自己的小腳,直到能夠站穩并前后行進。曾經的本能天賦在有意識的重新梳理中變成了理性的知識,現在它不再在意鳥兒的評論,鼓足勇氣,以自己獨特的方式繼續行走。

千足蟲意識到,它不一定非死板的照著過去的步調遲緩的行走,它能夠閑庭信步的走,大搖大擺地走,昂首闊步地走,甚至可以跑跑跳跳。于是乎,它聆聽到的鳥鳴不再聒噪,而是鳴鳥們的合唱,美妙的音樂敲擊著它的心房。它以前所未有的用心去傾聽,它終于感覺到自己可以完美地操控著那一千多對才華橫溢的腳,以自己獨特的方式起舞,跳起了炫目的舞蹈。

多說一句,其實指導寫作的最好的書籍是那些偉大的經典著作。不斷地、反復地閱讀經典作品,思考那些精彩的地方作者是怎么打動你的,他是怎么做到的,在你寫作的時候你可以嘗試他的做法。

5.孤獨

能夠享受孤獨是一個作家最基本的素質。一個好的作家從一個人發呆,獨自思考,學會獨處開始。

海明威說得很好:寫作,在最成功的時候,是一種孤寂的生涯。作家的組織固然可以排遣他們的孤獨,但是我懷疑它們未必能夠促進作家的創作。一個在稠人廣眾中成長起來的作家,自然可以免除孤苦寂寥之慮,但他的作品往往流于平庸。而一個在岑寂中獨立工作的作家,假若他確實不同凡響,就比須天天面對永恒的東西,或者面對缺乏永恒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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