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列車上的等待

車站


1

“嘟~嘟~嘟~”248次列車開動了!

餐車里,白白凈凈的男孩手捧大束玫瑰,單膝跪地“愛情本不需要華麗的語言渲染,但還是要說遇見你是我最美的幸運,我愿意給你我的全世界,從今以后,讓我照顧你……嫁給我吧!"

人群熙攘。

窗外閃過大片油麥田,金黃的刺眼,姑娘被吸引到了窗外……

今天是她的生日,當初和男孩交往時她說過,每年過生日這天她不要任何生日禮物,但必須要做這列車---248次列車!她說這是她從小的夢想!男孩不懂,為什么有人的夢想會是坐火車?而且為什么偏偏是這列車?女孩不語。男孩也適可而止。

只是從那以后,男孩有心的每年帶她來坐這列火車,為她準備驚喜,而今年的驚喜便是這次“預(yù)謀”的求婚!

今年剛好是她們戀愛的第三年。

女孩依舊望著窗外……但臉上泛起了笑容。

列車上見證著她們愛情的員工焦急的輕聲催促女孩“快答應(yīng)他吧,你看,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你的情人可跪了半天了,他的誠意可是夠了呢!”

“對啊,看看玫瑰花里藏著什么……”

女孩“淡定”,周圍的人頭紛紛向前探……

藏著什么,她當然能猜到七七八八,那是他們一塊設(shè)計的鉆戒,取材于海鳥,寓意同心一致,更有自由徜徉!他說過她們也要白頭偕老,共傲蒼穹!

女孩心想“這或許是她最后一次全身心屬于窗外的那個他了,她要開始她新的人生,真正的人生!”

女孩轉(zhuǎn)過臉,對著滿眼純真的男孩點點頭!男孩激動的咧著大嘴“我就知道你終究是屬于我的,快帶上我們的戒指~”

海鳥樣式鉆戒慢慢深入女孩的手指,剛剛好,就像……她們的愛情!男孩抱著女孩在餐車里打轉(zhuǎn)“你是我的老婆啦!我要好好愛你!”

“好好愛你~”

這話窗外的那個他(莫圓)也對女孩說過。曾經(jīng)她以為莫圓會她的全部,曾經(jīng)她以為她們會幸福的一輩子,曾經(jīng)她也打造著她們的王國,曾經(jīng)她也做著今天同樣的夢,曾經(jīng)都只是曾經(jīng)……

男孩雙手環(huán)著女孩望著她的發(fā)角,金絲邊的眼鏡框也仿佛閃著光,整節(jié)車廂飄蕩著歡樂的氣息,激動的當事人,鼓掌的員工,當然還有看熱鬧的旅客,男孩說“明天我們?nèi)サ怯浗Y(jié)婚好不好?然后去云南度假,你不是最愛蒼山洱海,那我們也去‘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恩,那我要去古城腳下留念,驅(qū)車越野……還要去探險,感受瘋狂……”說著不禁想到了莫圓……

女孩家世其實并不好,從小失去雙親,寄養(yǎng)外婆家,童年甚是孤獨,而莫圓算是她的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她的落寞他懂;她的孤寂他明白;她的執(zhí)拗他堅持;甚至她的無理取鬧他也包容。莫圓說要給女孩失去的愛!

最美的愛情不正是這樣:有愛,有陽光,有花園,有草坪……女孩說這就夠了!她們有自己的花田,那里承載著她們倆的夢想。

莫圓說過他以后要開火車,走屬于他的路!帶著女孩駛向遠方……遠方有多遠,他并不清楚,畢竟從沒出過這個小縣城。但他依然夸下海口!女孩頷首“好!那我就去做設(shè)計師,有幸設(shè)計火車外形,你開,我坐!”一臉紅暈在女孩臉上泛起。

山里的黃昏總是這樣迷人,沒有方向!莫圓背著女孩下山了,或許明天她們還會來吧,一起來談夢想,一起笑望天空!

后來莫圓參軍了,小小的年紀吃了不少苦,女孩也去學(xué)了設(shè)計,一切在沿著軌跡走……

兩個方向,但他們?yōu)槊看我娒鏍I造著美麗的氛圍,是的,每一刻都要記錄下來,她們要講給孩子聽!這樣看來,她們的故事或許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了,那有什么關(guān)系呢!那就說一輩子!

兩年的軍營生活讓莫圓有了些許英雄氣,健碩的身體,女孩在他身邊顯得更為嬌小,正好有力的肩膀給女孩依靠!最值得慶祝的還是莫圓,他用努力還真最后被分到了機車組,先做跟車司機,然后——嗯,可以獨立開火車!

陽光下的兩人笑得更開了!

“出事那天晚上是他第一次獨立開火車!248次列車,他總是開這路!”“我們的孩子在等著他回來,孩子沒了,他的最后一點感覺也消逝了!我和他之間只剩下火車。”當年女孩就是用這“平靜”的口吻講著她們的故事,朋友們落下沉重的眼淚!

列車上,男孩拿出了準備已久的蛋糕。

“看,這是我為你寫的——YUAN(愿如你所愿)!”這是屬于她們倆的秘密。

相擁!親吻!

“今年的愿望,我想要我們的baby……只屬于我們倆,這是我第一次許愿未來……”

2

一年后,列車上。

女孩輕撫著肚子,寬松的上衣映襯的她有些浮腫,但依舊不乏當年的清純!

她是否完成了她夢想的婚禮,是否從古城腳下留念回來,又是否成功驅(qū)車越野……這個謎底在女孩心里!

“這是我和我丈夫的孩子,剛滿四個月……記得去年許愿時還半開玩笑,沒想到就實現(xiàn)了……他對我很好,這次他本身是不同意我出來的,說有孩子了就不像以前那么隨心所欲……”說這話時她大概在笑吧,周身的幸福已經(jīng)充滿了她的每個毛孔。連上次的列車員(滿臉羨慕)都說你肯定很幸福!

嗯嗯,那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感覺!

“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來看你了……"說到這兒女孩有一絲哽咽:"我有了自己新的生活,要新的開始,你終將成為我的回憶……”女孩拭去眼角的淚,最后一回為他落淚“我說過要帶我們倆的孩子上爸爸的列車,可是失信了!是啊,當時的噩耗已然拖垮了她廋弱的身軀,"孩子保不住了……”

“這個孩子雖然不是你的,但我還要圓你的夢。”

種種話都融入列車外面的風(fēng)中,田野里,花草上,讓她們見證我們的過往。留在心底的總是綿綿的愛意!

當年她撐不到火車上來看莫圓,所以定下每年生日和他的車過。每年的列車,流水的客人,流水的員工,她成了不變的永恒。一個人坐在窗口發(fā)呆,聞著他的味道。再后來,有了男孩,現(xiàn)在的丈夫,這列車見證了女孩兩次的愛情!

“當年你剛走不久,孩子又沒了,當時的我很絕望,那是一種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氣餒,我很怕,很怕沒有你的生活……”

“但沒想到,遇到了他。不得不承認,我是被他的陽光樂觀打動,他的笑容很有治愈的感覺!像你——總帶給我快樂!”窗外一束光照進來,明媚!車子依然不停向前,向前……

“他很有心,我和他說每年生日都要在這列車上過,248次列車,看沿途的風(fēng)景,說這就當作我們的約會,他竟沒有反駁,那次我記得我哭了,第一次(因為在莫圓走后的一段時間,女孩變得好冷漠,她曾對朋友說,現(xiàn)在的心好像石頭無比艱硬,淚已經(jīng)流干了,再掉不下一滴。)”

“他融化了我!”

其實女孩懂丈夫當時的心理:失去雙親,可能把火車當成了一種寄托,對親人的思念。女孩顯然不想打破這個局面,就讓它變成了一個美麗的謊言。

女孩說:“莫圓,原諒我并沒有把我們倆的事和他說出來,愛情的甜蜜是只屬于兩個人的,我不想增添他的負擔,更不想拿出來討論,你只屬于你。你能理解我嗎……”

車子停了,是臨時停車?女孩微微松了一口氣,自從有了孩子,很累很累,起先是孕吐,慢慢開始有肚子……對于女生這一年也感受著美麗的變化。她也開始不注意自己的外形,常常“不修邊幅”,平底鞋也增加了她的休閑。

“最近吃的也多,總會感到餓,要是你在,會不會又逼著我多吃點呢?那時我沒懷孕,每天說胖,你還用吃的誘惑我,想想你還真是好壞啊!”臉上若隱若現(xiàn)的酒窩更明顯了!

“還有一次,我們倆好像在生氣……”“我賭氣說不吃晚飯,出去走走,好久好久我都以為你不管我,大晚上也放心我自己出去,結(jié)果……你跟了我一路,快回去時還買了我愛吃的魚香肉絲……”“你總是這樣,啥事不靠說直接做到!”

“……”

“很多很多,仿佛瞬間充滿了我的回憶,滿滿~”淚滴像珍珠將女孩的雙眼變得更明亮了!

她是想把要講的話都講完嗎?怎么可能……

“鈴鈴鈴~”

女孩“我還在火車上,你放心,很快就到了……”

“沒事,我一下車就給你打電話。”

那邊的男孩有一絲不滿“我說和你去,你又說不用,這回回來,不讓你離開我了!”

“好,我答應(yīng)你”掛了電話,女孩臥鋪躺了一會……

不知不覺車子入站了,他們要分手了……這些往事真的變成了火車沿路的風(fēng),這樣輕飄飄,分離的感覺再次襲來,女孩肚子一緊,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起身,躲過人流的高峰期。

車站外面暖風(fēng)襲襲!不要猶豫。

走了,走了便不再回頭!

背影,“矯健”的步伐!

……

人生幾十年,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又有誰唔出了人世的真諦!緣也好,情也罷,連綿不絕也終有斷時,長線往往是人的一廂情愿,唯愿人生長河有你來過!

3

幾十年后,這里改建了,擴寬了。這里高樓林立。248次列車像流星,已經(jīng)劃落它的天空,同條線路變成了動車,高鐵。前景不復(fù)存在!

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拿著公文包上了這路車,他或許去辦事吧!又或……

火車隆隆……還是那片油麥田,金燦燦,男子回望,恩,很好看!好看?是啊,他又怎么會知道這田,這路線背后的故事,又能牽扯出什么愛情!他的眼里這只是一片隨處可見的風(fēng)景,只是這樣!

終點站,出站口,好多接車人,熙熙攘攘。

人群里,一個鬢角有了幾絲青發(fā)的中年女人焦急的張望著……是那個女孩,不改當年的微笑,現(xiàn)在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跡。

“媽~” 是剛剛氣宇軒昂的男子。

出站口外面,霞光映滿天!

“出去吃飯,看看你出去幾年都廋了。”

“媽,我哪有,還不是您,不讓我坐飛機回來,非得說坐動車,要不我還能更早見到您。”

當年的女孩咧開嘴笑了(心想:最后一次的任性)“下回聽你的”……“去找你爸!”

上了前行的出租……

滿眼匆匆,行人背影,那些真的已成往事,讓它們隨風(fēng)逝去,這醉人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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