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令之女中豪杰|三娘的滾滾紅塵

“爹爹,你相信人有前世么?”

“不信,你最好也別信,孩子。”

“那為什么我每晚都會遇見一片黃沙,一叢綠洲,一幢木屋。”

“夢,那是做夢,孩子。”

“夢?它很壞么?會不會咬人?”

“夢不會咬人,它只是很愛撒謊,會告訴大家一些假的事情。”

“噢,知道了,夢是個大騙子!”

“明白就好,睡吧。”

“我不想睡。”

“為什么?”

“我不要去那里,那里好冷清,我想爹爹。”

“……爹爹會一直陪你。”

夜靜悄悄,別人的家燭光昏黃,唯獨只有這間屋子充斥著綠瑩瑩的光,那是金秋平花了一晚上的功夫為女兒制作的螢火蟲燈。

“真好看。”

“小玉喜歡的話,爹爹每天都作。”

“不要。”小玉從被窩里爬起來,把臉貼近燈罩,看著里面的螢火蟲撲騰亂飛,“里面太窄了,它們飛得好辛苦,可不可以放它們出來?”

金秋平當然不可能拒絕女兒的請求,揭開燈罩的剎那,綠光噴射而出,眨眼又散落,像是將漫天星斗一下子拉到了小玉身邊,群星圍繞著她轉動,伸出手就能抓住星星,小玉緊緊盯著螢火蟲不敢眨眼,她怕眨一下這些星星就會不見,螢火蟲逗留了很久,似乎它們也愿意讓小玉多看看。

終于,螢火蟲離開了,它們扇動翅膀,越過窗戶,留下一道熒光,飛向無垠的夜空,地上的小玉揮著雙手道別。

“再見咯,螢火蟲。”

春也去秋也去,總是年華留不住,金秋平想不到女兒有一天也會像螢火蟲一樣離開,那是在她剛過完十八生日的一天,打開門,鏡臺依舊明亮,衣物纖塵不沾,紅枕尚有余香,東西都在,只缺了那個躍動的精靈,這讓一切杳無生氣。

金秋平在枕邊找到了女兒的留言。

爹,這里太窄了,活得好辛苦,徐叔叔說得對,天高海闊,好男兒當往天地一番遨游,我雖不是男兒,但一樣向往外面的世界,再說了,是誰規(guī)定只有男兒才能游歷四方,神說了么?佛說了么?我沒有聽說過,這都是孔老夫子說的,他是男人,他說的我不信,此去經年,爹爹一定要保重身體,等我找到夢中所在,一定即刻返回,勿念,小玉叩首。

金秋平一個大耳刮打在自己臉上,他好后悔為什么昨夜登高樓觀賞煙火的時候,要把徐奇人介紹給小玉認識,要是沒有他,小玉怎會知道世上竟真有一處地方與她這十多年夢中所見一模一樣,沒有這個念頭,她又怎會離家出走?這都是他自己的鍋啊。

金秋平其實想錯了,沙漠、綠洲、木屋只是她的終點而已,她更愛的是徐奇人走過的二十一個省,這一路的山水,一路的風情,以及滾滾紅塵。

“我來啦。”深深吸了口氣,她決定為自己取個外號,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考慮到爹爹每每與朋友結義的時候,總會拜天地,可見天老大,地老二,于是她決定叫自己——三娘。

——

紅塵路遠,自古坎坷。

三娘最大的困難來自于自身,為此她想了許多辦法。第一招:用妝粉涂花自己的臉。

無效,看見三娘凹凸緊致的身材,登徒子照樣兩眼放光地撲上來。

第二招:穿八件衣裳,連腳都不露出來,裹得像個球。

失敗,一聽到三娘的聲音,男人的骨頭好像就要融化,手揮不動,腳邁不出,路都不會走了。

第三招:裝聾作啞,充耳不聞。

再失敗,有時候你不得不羨慕,男人是一種嗅覺極其敏銳的動物,即使只剩下一雙眼,他們也能嗅出女人的味道。

絕招:女扮男裝

絕望。三娘終于明白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女扮男裝的成功了,不是她們的打扮多么高明,也不是男人們眼瞎,這件事的關鍵在于她們其實長得很不好看,以致男人們愿意裝傻充愣。

既然無法避免,三娘索性穿一身漂亮的服飾,披一件黑色羽絨的披風,縱馬馳騁。一路走來,登徒子猶如大海波濤一般,一浪接過一浪,雖然三娘拍死過很多浪,但難免還是撞上了暗礁。

三娘不知道這世上除了鹽和醋之外,別的東西也可以加到飯菜里面去,現在她就因為這樣東西變得迷迷糊糊渾身乏力,而她對面正坐著一個滿身贅肉的胖男人,他張著嘴露出一口黃牙,對著三娘癡癡發(fā)笑,口水都流到了地上。

“你、你別過來……”

“什么?要我過來?好哇,多謝姑娘成全。”胖男人急不可耐地從飯桌上爬過來,肥碩的肚皮沾上一層油后變得更加油膩,他壓住三娘,把頭埋在兩座高山之間。

“好爽,好爽,爽死啦!”

胖子身后的兩個仆人立馬把這個雅間的門合上,一左一右的抵住門,滿面淫笑地看著他們主人正在做的事。

“喲嚯,該干正事了。”胖子騎在三娘身上開始解腰帶脫褲子,然而由于橫截面積過大,手過短,胖子解得很費勁,加上心急火燎,越解越亂,急得胖子汗如雨下。

“你們兩個蠢貨,還不過來幫忙!”

兩個仆人不敢再偷笑,趕緊過去幫著解腰帶,在三人的努力下,胖子總算脫下褲子,可以大戰(zhàn)一場了。

“住手!”

門被一腳踹開,一陣風刮入,風吹起衣角,帶來了一位白衣書生,背負一劍。

“你、你、你想干什么?”看見來人有劍,胖子的膽縮回去大半。

“我要你住手!”白衣書生縱身一躍,直取胖子。

接下來的一幕不忍直視。

只見白衣書生跳到胖子背上,伸手去抓胖子胳膊,可現實給了他狠狠一擊,如絲般順滑的肥肉,讓白衣書生無從下手,“刺溜”一下,書生止不住地從胖子身上滑下來,再上,書生學聰明了,手腳并用,腳卡在胖子腰身,手既伸不到胳臂,便隨便抓起背后的兩坨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此等行徑與禽獸何異?還不快快住手。”

“去你奶奶的!”胖子勃然大怒,使勁地晃動一身肥膘,要將書生弄下來,接連換了十幾種姿勢,書生像是被踩了一腳的蜜獾一樣,死死抓住不撒手,連嘴也用上,咬住一塊肉,胖子甩也甩不脫,趕也趕不走,欲哭無淚。

關鍵時刻還是兩個仆人挺身而出,他們連拉帶摳,使出吃奶的勁,終于把書生摁到了地上。

雖然離開戰(zhàn)場,但戰(zhàn)場留下了書生戰(zhàn)斗過的痕跡,兩道抓痕,一排牙印。

胖子氣炸了,自打出娘胎以來向來只有他欺負人,何曾受過如此大的侮辱,胖子先是扇了書生二十個大耳光,把他的臉扇得和自己一樣大,然后惡狠狠地對書生說:“我和我娘子親熱,你他娘的來湊什么熱鬧,妨礙人家做事,是要遭雷劈的!”

“荒唐,真乃滿嘴……滿嘴噴糞。”

憤怒使胖男人完全失去冷靜也失去了對臉部的控制,他半張臉抽搐著顯出陰沉的笑容,緩緩轉身,將屁股對準書生,高高躍起,一屁股坐了下去!

書生簡直連心肝脾肺腎都忍不住要吐出來,他終于明白了五內俱焚的真實含義,可胖男人還不打算放過他,轉回來,胖男人活動了一下手腳,站到桌子上,面朝書生,竟是打算來一招泰山壓頂,兩個仆人別過臉去,他們實在不忍心看到待會的悲慘場面。

桌子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生命的重擔已使它快要散架,好在胖男人跳了下去。

預料之中的慘呼沒有發(fā)出,兩個仆人不禁睜開眼回頭看一看,他們目瞪口呆像見了鬼一樣。

距離慘劇的發(fā)生還差三寸,書生永遠忘不了這一天,一個女人居然只手抓住了至少三百斤重的男人。

胖男人一臉哭相的向三娘告饒:“姑娘,哦……不對!女俠饒命。”

三娘看都不看,只輕輕說了句:“飛吧,八戒。”手臂一掄,一個過肩摔,胖男人飛了出去,為這家酒樓開辟出一扇新式人形的窗戶。

短暫尷尬的沉默過后,兩個仆人緩過勁來,撒腿就跑,三娘像老鷹抓小雞一樣,一手抓起一個,把他們從那扇新的窗戶扔了出去。

書生眼睛眨了又眨,看了又看,他真的不是在做夢,胖男人的確已經飛走,可若不是夢,三娘的手又怎會伸到自己面前?書生顫顫抖抖地伸出手放到三娘掌心,被她從地上拉起來,扶到椅子上。看著書生紅一塊腫一塊,被打得像個肉球似的臉,三娘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書生羞愧難當,急忙用衣袖去擋,三娘抓住衣袖不肯書生擋,直視著書生。

“謝謝你。”

這句話在書生的意料之內,他的回禮動作早已想好,剛要說,卻發(fā)生意料之外的事。

“你很勇敢。”三娘漸漸地靠近書生,書生嚇得面紅耳赤,大氣都不敢出,卻又不愿退步,三娘淺淺一笑,在書生的額頭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吻痕。

“就是有點弱。”

書生的臉更紅了,也不知是因為吻還是因為羞愧,書生鼓足勇氣說出了他心底的話:“實不相瞞,自從潭州與姑娘有過一面之緣后,小生夜夜難以入睡,魂牽夢縈,這才鬼使神差地追隨到了此地,方才見姑娘遇難,手腳便不受控制,這才明白心之所向,姑娘能否、能否……給個機會?”

書生做好了挨打的打算,等了很久也不見動靜,便偷偷睜開一只眼瞧,三娘正雙手托腮地上下打量自己。

“你這個人呀,看上去還蠻斯文,說話像極了老夫子,長相嘛,等消腫了,應該還挺英俊,我是有點喜歡。”書生剛喜上眉梢,馬上挨了一棍,又落入凡泥,“但是!還沒那么喜歡,所以嘍——”

三娘歪著頭眨了眨眼,笑著拍了拍書生的肩:“好好養(yǎng)傷,不要再跟了,有緣自會再見。”

“有緣再見?到何處可見!”

三娘停下腳步,半轉過頭,凝視著書生 。

“我要去很西的地方找一片沙漠,那里會有一塊綠洲,綠洲上會有一幢小木屋,它們在等我。”

書生碎碎地念著三娘的話,過了一會,猛然站起來,沖出酒樓,朝著三娘大喊:“在下姓何,單名一個西字,敢問姑娘貴……”

三娘已走得遠了。

“唉……”

——

三娘的第二個困難來自孔方兄,一文錢足以難倒英雄漢,何況小女子,三娘第一次身無分文是在一個無名小鎮(zhèn)上。

那天她剛走進小鎮(zhèn),迎面就撞上了接待人員。

“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若是一般的乞討者,三娘看都不會看,她無法理解那些有手有腳卻要乞討的人,廣闊天地大有可為,實在不行還可以賣力氣。

可這一次不一樣,攔住三娘的是一個小女孩,她渾身上下沾滿了泥巴,除了眼睛哪都不亮。三娘蹲下來為小女孩擦干凈臉,將一錠銀子放到女孩手心,小女孩懵了一下,飛快地跑開。

三娘想起自己在小女孩這么大的時候,爹爹總會費盡心思討自己開心,喜歡熒光,爹爹便會為她捉住整個園子的螢火蟲,喜歡煙火,爹爹便帶她登上最高的高樓看一夜的煙火,她以為每個女孩都會和她一樣,卻沒想到一墻之隔便是兩個世界。

滾滾紅塵不是那么簡單。

恍惚之際,三娘又看見了小女孩以及她的……小伙伴們。孩子們將三娘團團圍住,站得近的踮著腳扯住三娘的衣角,站得遠用充滿希冀的眼神盯著三娘,無論是手還是眼,三娘都受不了。

“都給你們!都給你們!都給你們……”

孩子們什么時候離開的三娘已經記不得了,她只知道一件事,她沒錢了。

“沒事,千金散盡還復來。”三娘安慰自己。

很快,三娘發(fā)現她記錯了,正確的讀法應該是“千金散盡回不來。”因為無論她去哪里,都沒人用她,她去應征管家,她的珠算比別人快十倍,結果還是選了男人,在人們心里男人就是要比女人懂計算,她想去酒樓客棧端茶倒水,她一個人干五個人的活,結果還是選了男人,在人們心里男人就是要比女人手腳利落,她去賣力氣當苦力,一個人扛著沙包健步如飛,結果還是選了男人,在人們心里男人就是要比女人能吃苦。至于琴棋書畫,三娘雖然沒有學,但在這個貧瘠的小鎮(zhèn)上也只能當西北風喝,三娘不僅沒有掙著錢,還經常被一些婦女指著脊梁骨罵,罵她臭不要臉傷風敗俗,只有一個地方歡迎三娘。

這個世界怎么了?難道女人就只能賣笑賣肉?佛說眾生平等,莫非他在騙我?

三娘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心空蕩蕩,肚子也空蕩蕩,三娘又想起了那個乞討的小女孩。

“難道我要加入她們?”三娘搖了搖頭,不可能,她們現在應該正穿著漂亮的衣裳,干干凈凈地吃著香噴噴的飯菜。

一串黑影忽然從三娘眼前跑過,三娘定睛一看,是那群小孩!為什么她們的衣服還是破破爛爛?三娘悄悄地跟著那群小孩。

小孩們的目的地是一間破廟,廟的屋頂千瘡百孔,四面墻倒了兩面,正中的石佛已經傾斜,原本佛坐的高臺上此刻正坐著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他雖然瘦得只剩皮包骨,身上的衣服卻很貴氣,手里的那桿煙槍更是用純金打造。

看見他,孩子們紛紛上前,掏出自己的手,將手里的食物、錢幣放到高臺上,中年男人瞥了一眼,一聲冷哼:“就這么點?老子養(yǎng)你們有屁用!”

中年男人坐直身子,吐出一口煙,用煙桿指著那群小孩:“別以為你們最近誆了個冤大頭,老子就會放松要求,誰要是敢偷懶?哼哼……”

中年男人話說到一半突然止住,跳到一個小孩面前。

“把你的左手伸出來……伸出來!”

小孩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攤開手掌,是半個窩窩頭。

“好,很好!”中年男人怒極反笑,“這窩窩頭太素,老子幫你加點東西。”

中年男人反轉煙槍,將滾燙的煙灰全都倒在那雙小手上,尖銳的慘叫沖破長空,直刺入三娘的心,那個小孩不是別人,正是三娘最開始幫助的小女孩。

“幫你長點記性。”

中年男人抄起高臺上的錢幣,唱著小曲準備去好好快活一番,豈料剛到廟門,就看見了一雙鮮紅的眼睛。

“什么鬼!”中年男人嚇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等到看清是一個女人后,立馬喜笑顏開:“小娘子是迷路了么?這荒山野嶺的,野狼可多得很,要不要哥哥保護你。”

中年男人伸手要去勾三娘的下巴,然后他就發(fā)出了殺豬般的嚎叫,對付人渣,說一個字都是在浪費打他們的時間。

中年男人的手被扭成了雞爪,再也不能拿煙桿,可他的嘴還在,于是三娘抬起膝蓋,朝他的臉上一撞,中年男人再也不用擔心吃東西塞牙縫了,因為他連一顆牙也沒了,三娘還是很生氣,看見中年男人站在面前她就很生氣,所以她又給了中年男人幾拳,把他打飛回高臺,和石佛一樣傾斜著,唯一的不同在于石佛還能再立起來。

“倉!”出來這么久,三娘第一次拔出爹爹親手為她打造的寶劍,也是第一次不愿在乎生命的美好,有的生命就是邪惡。

令三娘萬萬想不到的是阻止她的竟然是一雙雙小手,那群備受欺凌的孩子們抱住三娘的腿,苦苦哀求。

“求求你,不要殺他……殺了他……我們該怎么活?”

三娘驚住了!她不相信孩子們對這個人有什么感情,但對一群孤苦無依的孩子而言,暗無天日的人生總需要一盞燈的指引,即使這盞燈會將她們引入深淵,正如因為善三娘對金秋平產生依戀,因為惡孩子們對一個惡人產生依戀,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閉眼!”三娘劍出,一劍封喉。

“從今天起,我教你們!”

這一待便是兩年,三娘教他們自己會的,識文斷字,算數武功,三娘教他們自己不會的,女紅藥理,三娘自己先學,然后再教。

離開時三娘告訴孩子們:“老師教你們的,也許今天用不上,明天也用不上,但老師知道,后天一定會用得上哦。”

——

三娘的第三個困難來自于一個人,刁相遇。

刁相遇其實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廚子,但是當他見到他主人的一件事后,他就變得很不普通了,他的主人時時刻刻惦記著他,嘴里總會念叨著他:“那家伙怎么還不死!”

刁相遇是在一場大雨里遇見三娘的,那時他正被人追殺,人困馬乏,馬先倒了下去,刁相遇隨之栽倒在地,朦朧大雨中,刁相遇看見一個女人撐著一把油紙傘走過來。

“救、救我……”刁相遇希望眼前的這個女人能扶他一把,要是能再給點吃的就更好了。

女人昂著頭從刁相遇眼前走過,似乎根本沒有看見他。

無情的女人,刁相遇無奈地感嘆,他不知道,已經在外游歷五年的三娘與剛出來的時候已經大大不同了,打打殺殺、勾心斗角,她見得太多,現在她只想安安靜靜地走到夢里的沙漠。

雨越下越大,他們終于追來了,撐傘的女人與他們擦肩而過,他們看了她一眼,緊了緊腰間的刀。

“刁相遇!”群馬停了下來,一個蒙面人坐在馬上,望著倒下的刁相遇,仰天大笑:“刁相遇啊刁相遇,早就告訴過你,任你逃到天邊我們也能抓住你,怎么樣?念在你在我家為奴多年,準你說一兩句告饒的話,聽得高興的話,本少爺也許會給你個痛快。”

刁相遇掙扎著站起來,大雨打在他瘦弱矮小的身軀上,搖搖欲墜。

“我無話可說,死不瞑目。”

“哈哈哈,死到臨頭還裝清高,一個臭廚子而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以為憑你一個人就能搞倒白家?”大雨磅礴,聲勢驚人,蒙面人沒有了隔墻有耳的顧慮,便放開了膽子說:“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們本不知道你知道我們的事,是你那位最敬仰馬大俠告訴我們的,哈哈哈,虧你還盼著他出來伸張正義,殊不知他轉身就把你給賣了!真可憐。”

蒙面人抽出了刀高高舉起:“這世界從來就沒有黑白,只怪你太蠢!”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就是抹上濃妝艷粉,我也要把它揪出來,白哪怕被埋在十八層地獄,我也要把它挖出來!”

大雨罩在這片大地上,任何人都不能幸免,只不過淋濕的程度不同而已,有傘的肯定就比沒傘的淋得少,可要是有人把傘扔了呢?

“后來呢?”

“后來我就改了名字,做了三娘的御用跟班,”

“你現在不叫刁相遇了?”

“我現在叫刁不遇。”

“刁不遇,為什么你要做三娘的跟班?”

“因為她要保護我。”

“噢,是么?你真是個有趣的廚子,她也是個有趣的女人。”

——

二十五歲的時候,三娘走到了沙漠,進去之前有人勸他們,這里已經三年沒下過雨了,貿然進去會很危險。

三娘沒有理會,仿佛上輩子真的來過這里,不出半個月,就找到了綠洲,只是綠洲已近枯萎,木屋已然殘破。

推開木屋的門,里面竟然有兩個人正等著三娘的到來。

“是你!”

“正是小生。”

另一個人留著長長的胡須,頭發(fā)花白,看見他,三娘開心極了。

“徐叔叔!您怎么來了?”

徐奇人從背后的書簍摸出一個錦織的包袱,交給三娘。

“是你爹吩咐我?guī)Ыo你的。”

接過包袱的一剎那,三娘的心猛地一顫,久久不愿解開,似乎打開這個包袱并不會讓她得到什么,反而會失去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三娘還是親手解開了包袱,包袱包住的是一個精致的小木盒,木盒上刻著螢火蟲的圖案,三娘取出來將木盒緊緊地抱在懷里,這是金秋平在她一歲時,親手為她做的木盒,里面放著她那時的一縷發(fā)絲。

“秋平走得很平靜,臨走的時候,他希望我能夠來一趟,把盒子給你,他說‘我聽說人死之后會化為鬼,有的鬼會去投胎,有的鬼會做游魂,我倒寧愿做一個游魂,自由自在多好,能永遠陪著小玉……’”。

三娘蹲下身子,用雙臂裹住自己,把頭埋在身體里,誰也看不到她現在的樣子。

“這些年來你到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風景,可也惹出過不少事情,每次在你走后,你爹都會幫你妥善解決。”

“唉……滾滾紅塵不是那么好走的。”

三年不下雨的沙漠迎來了第一滴水,三娘奔了出去。

“誰也別來找我!”

三娘走后,沙漠下了三天三夜的雨,雨歇之后,徐奇人走了。

何西、刁不遇還留著,他們還在等一個人回來。

三個月后,遠處陣陣沙塵,幾輛馬車疾馳而來,停在了小木屋前,拆下車板,馬車里裝滿了木料石材,一個人影從馬車里竄了出來,一把勾住來迎接她的何西。

“嘿,讀書人,為我們的客棧取個名字吧。”

何西想了想,說:“既然這里是龍門沙漠,那我們就叫龍門客棧。”


武俠江湖

【武俠江湖專題每周精品活動】瑯琊令第十二期:女中豪杰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fā)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fā)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剝皮案震驚了整個濱河市,隨后出現的幾起案子,更是在濱河造成了極大的恐慌,老刑警劉巖,帶你破解...
    沈念sama閱讀 229,406評論 6 538
  • 序言:濱河連續(xù)發(fā)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現場離奇詭異,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過查閱死者的電腦和手機,發(fā)現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閱讀 99,034評論 3 423
  • 文/潘曉璐 我一進店門,熙熙樓的掌柜王于貴愁眉苦臉地迎上來,“玉大人,你說我怎么就攤上這事。” “怎么了?”我有些...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177,413評論 0 382
  • 文/不壞的土叔 我叫張陵,是天一觀的道長。 經常有香客問我,道長,這世上最難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63,449評論 1 316
  • 正文 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辦了婚禮,結果婚禮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還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們只是感情好,可當我...
    茶點故事閱讀 72,165評論 6 410
  • 文/花漫 我一把揭開白布。 她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像睡著了一般。 火紅的嫁衣襯著肌膚如雪。 梳的紋絲不亂的頭發(fā)上,一...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55,559評論 1 325
  • 那天,我揣著相機與錄音,去河邊找鬼。 笑死,一個胖子當著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內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決...
    沈念sama閱讀 43,606評論 3 444
  • 文/蒼蘭香墨 我猛地睜開眼,長吁一口氣:“原來是場噩夢啊……” “哼!你這毒婦竟也來了?” 一聲冷哼從身側響起,我...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42,781評論 0 289
  • 序言:老撾萬榮一對情侶失蹤,失蹤者是張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劉穎,沒想到半個月后,有當地人在樹林里發(fā)現了一具尸體,經...
    沈念sama閱讀 49,327評論 1 335
  • 正文 獨居荒郊野嶺守林人離奇死亡,尸身上長有42處帶血的膿包…… 初始之章·張勛 以下內容為張勛視角 年9月15日...
    茶點故事閱讀 41,084評論 3 356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戀三年,在試婚紗的時候發(fā)現自己被綠了。 大學時的朋友給我發(fā)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飯的照片。...
    茶點故事閱讀 43,278評論 1 371
  • 序言:一個原本活蹦亂跳的男人離奇死亡,死狀恐怖,靈堂內的尸體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詐尸還是另有隱情,我是刑警寧澤,帶...
    沈念sama閱讀 38,849評論 5 362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島的核電站,受9級特大地震影響,放射性物質發(fā)生泄漏。R本人自食惡果不足惜,卻給世界環(huán)境...
    茶點故事閱讀 44,495評論 3 348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處隱蔽的房頂上張望。 院中可真熱鬧,春花似錦、人聲如沸。這莊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34,927評論 0 28
  • 文/蒼蘭香墨 我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三九已至,卻和暖如春,著一層夾襖步出監(jiān)牢的瞬間,已是汗流浹背。 一陣腳步聲響...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36,172評論 1 291
  • 我被黑心中介騙來泰國打工, 沒想到剛下飛機就差點兒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東北人。 一個月前我還...
    沈念sama閱讀 52,010評論 3 396
  • 正文 我出身青樓,卻偏偏與公主長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敵國和親。 傳聞我的和親對象是個殘疾皇子,可洞房花燭夜當晚...
    茶點故事閱讀 48,241評論 2 375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