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一個朋友問我要不要也寫寫有關于時光機的策劃文,她可以給我開小小的后門,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有關于外公的事,但外公的事我以前來來回回也寫了不少,一直都寫不好也入不了編輯的法眼,所以就干脆不寫了。那時我安慰自己的是可能等時間沉淀一下我再去寫再去觸碰有關于外公的事可能就會寫好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樣,我今天就突然想寫寫,無關策劃文,因為朋友的策劃已經交上去了。
還記得打寒假工的時候,在店門口代舍長做了一小會兒的迎賓,看到對面總是賓客如云的店鋪的等候椅上坐著在我看來是最顯眼的祖孫倆,老人拿著菜單在慢慢翻看,女生在一旁很有耐心地解釋,老人時不時地點頭小聲說是這樣啊。輪到他們吃飯的時候,女生扶著老人進店,女生步伐很慢,老人步履蹣跚。看著那一老一少的背影我忍不住想,如果外公還在,我們出去吃飯也會像他們一樣吧,那該有多好啊。忍不住紅了眼眶,不是歲月不忍欺只是我走得太快時間也走得很快。
一轉眼,外公已經離開我們七年多,突然想到七年之癢。是不是該說,外公都離開那么久了,還有什么是不能釋懷的呢?有啊,有很多。我想,如果真的有時光機,我想回到做那些事的那幾天,阻止自己做那些讓未來的自己后悔的事,不想未來深夜自己睡熟時在夢里哭,醒來枕頭濕一片。
你有沒有偷過你家人的錢?我有過。偷我媽媽的我外公的甚至我弟弟的。偷我媽的奶奶的弟弟的我都沒有很深的負罪感,還能在長大之后很輕松搞笑地說出來活躍氣氛,唯獨偷外公的錢這件事我一直都不敢說出來,也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那種感覺說不出,只是比難受還難受。
記得那天我去外公家,看到外公放在客廳桌面上的七塊五,想到外公在廚房快出來了我考慮了幾秒就拿了放進口袋里,當時我是很忐忑的,但一想到我有錢了可以買吃的了玩的了我就慢慢平靜下來。然后在外公家轉了一圈就跟外公說我先回家啦,其實是趁天黑之前去隔壁村的小賣鋪買零食吃。為什么去隔壁村的小賣鋪,其中的意思不用想我們都知道。
晚上吃飯的時候外公問我有沒有看到他放在桌面上的錢。我說沒有啊,怎么了?還一臉淡定驚訝地問。其實手心都出汗了,腿在發抖,心跳加速。外公哦了一聲說這樣啊。一旁的弟弟神助攻說可能是風吹走了呢。外公說有可能,吃飯吧。我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低頭吃豆腐釀。事后外公說他那七塊五零錢是特意拿出來買豆腐的,想到我喜歡吃豆腐釀就重新拿整錢買的。
外公的錢不多,都是姨媽們給,他幾乎都拿來補貼我家了,那時候我沒有意識到這種事,后來外公走了,家人親戚鄰里之間的閑聊我知道了許多。因為我媽嫁得近,外公沒有兒子,他總是很照顧我們家,光明正大的照顧,不會顧姨媽們說什么的。外公走后四姨媽在他的衣袋里找到一千塊,外公沒有存折。我考上大學那一年四姨媽把那一千塊給了我,說外公還在時最疼的就是我了,他肯定最想留給你。我接過錢時手都是抖的,接著就是渾身發抖,眼淚不受控制地掉。四姨媽以為我是感動到了就安慰我說,不用哭啦,如果外公還在,看到你們這么聽話他會很欣慰開心的。
可事實上我一點都不聽話啊。外公在天堂知不知道呢?我懶散不上進成績不好還跟別人打過架,我沒有像他還在時和別人聊天時炫耀的那樣,我家丹妹啊,成績好又懂事,以后出來工作肯定不得了。所以很多事,都是事出有原因的,人會后悔,那是因為很多時候她做了明知道自己會后悔的事情,所以也根本不值得原諒,我也不值得被原諒。外公,對不起啊。
我還欠外公一雙鞋子,一雙他永遠也穿不上的鞋子,就算清明節去拜山燒再多的金銀鞋子都是白費力氣都是會化成灰的紙都是對自己愧疚的無力安慰。
從我記事起,每年冬天外公都是穿同一雙鞋,是那種老式的硬底綠色帆布解放鞋,我那時奇怪為什么那雙鞋外公穿那么久了還不爛,現在想來那是因為外公老了啊,冬天也不經常走動就坐著。
我對外公說那一句,“外公,等我拿到利是錢就給你買鞋哈,那種又厚又防滑防水的”,是在快過年的時候,那時候小嬸和外公聊天,小嬸說丹妹你外公的鞋帶松了快幫他綁緊,我說好。然后說出了那句大話,小嬸夸我說,你家丹妹好孝順啊,不過丹妹你要記得買啊。我說好。外公哈哈大笑,好像我已經給他買了鞋子一樣。我就說了好之后就沒有下文了,過年的利是錢也早已被我拿去買這買哪了,小嬸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外公就更加沒有了,好像這件事就像煙一樣,被風一吹就散了,誰也不會記得。記得的那個人,是因為她想彌補也沒有機會了,只能用記得這個方法去記得。
前段時間姑姑給爺爺買了一雙家居棉拖鞋,因為沒有后跟包著腳的,所以爺爺很少穿,我就說淘寶上不是有有跟的嗎。姑姑說那你就去買一雙新的給爺爺吧。我聽了之后愣了一下尷尬地用各種理由推脫,反正我就不買,給我多少錢我也不買。估計我這輩子都不會給任何老人買鞋子,我爸的話,就讓我弟買吧,我有兩個弟弟,沒關系的。
外公住的地方離我家不遠,那時爸爸在外地工作,媽媽在家也要忙其他事,外公就天天來我家給我們三姐弟煮飯,陪外公回家是我們三每天的必要任務,輪流著去。只是那天為了看動漫我和弟弟各種推脫,誰也不想去,外公在樓下說我回家了我也沒有跑下樓去陪他回家。雖然是輪到我弟弟了,但我是姐姐啊我是外公最疼的那個啊我也最喜歡外公了啊,為什么我就不肯快點去呢?
等我反省過來下樓去外公已經走遠了,我安慰自己那就算了,還是上去看動漫吧。只是那一次沒有陪外公回家,之后好像就沒有陪外公回家的記憶印象了,好像一切就直接跳到外公走的時候。我真的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如果真的有時光機,我多希望能回到做這三件蠢事的那三天,無論如何都要阻止自己,只是,我覺得時光機它,應該不會同意吧。如果真的有時光機,那就乘著它回去,在一旁看著那時愚蠢的自己做,一邊流淚一邊自責,因為做過的事很多時候都沒有補救的機會。
三月份了,外公是在三月份中走的,具體哪一天我不記得了,以前我為了自己不忘記特地在一本小本子上記了下來是哪一天,后來搬家的時候那個小本子也隨著不見了,我沒有特意去找,可能覺得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了吧。
如果真的有時光機,如果真的有哆啦美。我會說,謝謝你們來過,讓我后悔自責重新出發。我想,在天堂的外公肯定會原諒我的,雖然我不值得被原諒。
我已經好久沒有夢到過外公了。農村風俗,你很久沒有夢到生前最愛你的人或者你最愛的逝去的親人,說明雙方都過得很好,沒有什么好擔憂的。陰陽相隔的親人,打擾不是一件好事,不打擾,是我能給你最好的庇佑。外公,是這樣吧,對嗎?
你給我的庇佑,我再也不怕鬼魂,一個人呆宿舍也不怕,晚上敢一個人上廁所,一個人走夜路也不會特地地走多快,偶爾也敢一個人在深夜看鬼片,更重要的是在考大試的時候不再緊張得寫不了字,在講臺上發言也不會沉默能有說有笑了。因為外公說過,我家丹妹很“叻”的啊。(叻:廣東話的意思是好厲害好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