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川覺得她很喜歡這座城市辛辣的味道,走在凌晨天擦亮的偏遠街道上也是滿鼻撲來花椒麻椒辣椒火鍋味,忍不忍得住的垂涎三尺。她跟在身形單薄的胡木身后,欣喜得如同自己是第一次來這座城市,像個小孩子一樣在內心里默默雀躍。她為見到胡木的第一個擁抱如坐針氈了3個小時,見面之后自己像一顆在胃里被浸泡開的膠囊,所有帶著苦澀的藥味變得有點點甜,來回撞擊著每一個細胞。擁抱胡木的感覺讓她覺得心里有點堵,但是異樣柔軟。
我好想和你淋漓盡致地愛一場。
就像詩人,我們可以打馬而過繽紛草原,可以吮吸空氣中每一寸可以激發情欲的芬芳,我們不思茶飯,可以在星星的光芒下赤身,我們就像野生的熊羆一樣彼此擁抱。我對你嘶吼,一聲聲都是愛。
就忘記那些蠅營狗茍吧,也不追求天長地久,我只想和你淋漓盡致地愛一場。能堅持的與不能堅持的又怎么樣,一切都已經走在冥冥之中,你不知未來,我知道。我知道我會燃燒自己,我吃下火種與曼妙的麥芒,拔節生長出形態相似的一簇簇果實,那些芳香的汁液由你采摘。
張小川認識胡木的時候他和現在一樣嚴肅而不茍言笑,人群里唯一一個不會看她的男孩子,沉默寡言,認真嚴肅但是滿臉都寫著不一樣。她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盤珍饈,好像可以深入,但是又不能伸出第一筷子去嘗。
胡木說,我帶你去吃個火鍋吧。
張小川很喜歡吃火鍋,毛肚百葉黃喉手切肉片茼蒿生菜油麥菜乃至香菜樣樣都喜歡,香油里放上一些醋是這個城市的吃法,張小川在北京的幾年里吃慣了麻醬,偶爾見到這樣濃油赤醬的鍋,寡淡的香油,突然就像是犯了埋藏了多年的癮。香油辣椒里冒著泡,哪怕是最成熟的人也淡定不下來吧。張小川很開心地吃,油流了一下巴。胡木也吃出了一臉汗,桌子太大她沒法伸手去幫他擦。
她想說,哎我他媽真愛你啊。你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我他媽都好喜歡啊。
可是她張不開口,她學會胡木的生硬和糾結了,張開口就變成,這火鍋真他媽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木看了她一眼,說,是的,很好吃。
然后他們又沉默起來了。
一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總是大同小異,張小川去過很多城市,但是沒有這里這么香的。
辣椒,串串兒,缽缽雞,冒菜,火鍋,兔頭,麻辣小龍蝦。哪里吃到一樣的菜都少了這個城市的味道。
她問胡木,你愛吃這個嗎?
胡木說,喜歡。
張小川說,我喜歡吃花椒,喜歡辣的東西,喜歡看看城市里每一樣小東西,摸摸有點年紀的磚,喜歡看海也喜歡看山,我喜歡在風景名勝區里被騙著買些昂貴不值的小東西,喜歡唱著情歌兒千山萬水來看你。
胡木說,嗯,我最近真的有點忙。
吃火鍋的時候,鍋子很熱,黃銅的邊兒上鐫刻著商鋪名。蒸騰的熱氣滾滾如煙。
所有的蔬菜慢慢吸油疲軟,所有的肉類變得僵硬直白。辣椒與紅油騰騰冒著醉人的辣氣,鵝腸慢慢變得生動鮮活,毛肚僵硬的刺立起來,油有點膩人。
張小川和胡木慢慢地吃,這種曖昧的僵持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