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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穎沒出現之前的高中時代里，陳燦一直信奉著“努力不一定有收獲，但是不努力一定沒有收獲”這條至高無上的真理。高穎的出現直接打破了這場水月鏡花，撕破陳燦一直以來無厘頭的拼命努力，血淋淋地告訴她，這世上真的存在智商差異，你的全力以赴真的不如別人隨便搞搞。

由于中考失利，陳燦就讀在縣里一所二流高中，學校也投巧地很，知道自己的本科率遠遠拼不過縣里的市重點和省重點，就把師資力量壓在了藝術生的頭上。導致文理生達線率越低，學校就越重視藝術生的培養，藝術生在藝考中拔得頭籌，學校就越不重視學術教育。在陳燦入學的那一年，這個怪圈幾乎是最大的膨脹。

陳燦自打高一結束后選擇了理科，她就清楚在爹不疼娘不愛的路上要想成功，就得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絲毫不得懈怠。好在她高一基礎打得牢靠外加天生的那么點機靈勁，她在高二分班時是憑著“狀元”的名頭進的理科重點班，心里不免滋生驕傲自滿的情緒。

可那高姑娘一來就一盆冷水澆上了陳燦這把還沒來得及燎原的星星之火，冒著青煙，做到真正的斬草除根。高二第一次月考就以高的嚇人的分數排了年級第一，年級榜上的黑馬，大家大吃一驚紛紛打聽這姑娘這什么來頭，她原來班上的同學說。

原來高一十一班的啊，成績還是中下，這暑假吃什么靈丹妙藥了，發力這么猛啊。

眾人紛紛點頭作深思狀，自作主張把別人的成功理解為，金子到哪里都會發光的，丑小鴨遲早會變成天鵝類似的故事。

不死心地同學問死死咬著年段第一的班級第二，“陳燦啊，高穎和你一個宿舍的，她每晚回去都怎么學習啊。”

陳燦把頭從數學習題冊中拔出來，想起昨晚還是前晚還是之前很多很多的夜晚，那姑娘可神了，每次都能在晚自習之前把一大推作業寫完，早早上了床，窩在被窩里看中韓綜藝，時不時還抑制不住自己的“微笑”。

陳燦脫口而出之前，在心里翻了無數個白眼，沒說實話，“她也就背背書啊，沒有很用功。”來人悻悻地走掉，陳燦重新埋下頭，咬咬牙給自己找了百萬個說辭。

她暑假肯定上了補習班我沒有，她每晚這么荒廢下次肯定沒有我考得好，她這次是僥幸，我要制定一個月學習計劃往死里做題。

一個月來的挑燈夜讀，每晚熄燈后埋在被窩里開著臺燈默默背書到半夜，直到月亮爬上了屋頂，又慢慢西沉，直到英語字母慢慢變成小黑螞蟻掙脫了二維的紙頁。陳燦的頭點了又點，手上黑水筆在紙上不自覺的畫著神奇的符號，她揉了揉干澀的眼睛，憑著一股不認輸的勁小心翼翼在黑夜里嘩啦翻頁。

高穎睡在陳燦斜下鋪，關掉了每晚日常的綜藝節目，抬頭看看床隙間漏下的昏光燈光，在四下安靜的夜里說：“陳燦，你還在學習啊？”，

陳燦一個激靈，本來就因強撐著睡意非常煩躁，聽到這話心中升騰起一把無名之火，也不想回話，在上鋪悶悶地嗯的一聲。

不清楚是否當時睡意太過來勢洶洶，在對話沉寂的幾秒之后，陳燦聽到了輕蔑嘲弄地一聲冷哼。

2

可是在接下來的幾次考試中，無論陳燦是怎么樣努力，都無法超過高穎，原先給自己找的借口一一失效，陳燦挫敗地發現可能真的是智商不如別人。陳燦生活的這個時代里，不論是現實世界還是虛擬世界不乏失敗后給人續血的大碗雞湯，可那些努力了就有收獲的雞湯在現實的打壓下又能維持幾天的熱血呢？

高二下學期是高穎陳燦宿舍最“墮落”的一段時光，同寢的其他人驚奇的發現最用功的陳燦每晚居然也不開夜車了，白日里小說漫畫看得津津有味，索性也不學了吧，管它呢。最為驚奇的是，陳燦發現這半學期的不努力也沒有太過影響自己的名次，照樣班級前三，最差也是班級前五，每次路過年級紅榜，懷疑過，迷茫過，無奈過，各般滋味涌上心頭，不知道當初的努力到底有什么用處，到頭來來不是這樣。倒是高穎，一路高歌猛進，每次大考穩居年級前列。

放縱總是比努力來的輕松，這樣的生活就像是溫水煮青蛙，一分一秒瞬時改變壓根看不出質的變化，只有當高三的時候，之前的欠下的債一一奔赴而來，到了一模的時候，更是史無前例的惡化。

陳燦一模班級二十幾，年級百名開外，這樣的名次達不到得到本科線都很懸，高穎班級第一，年級第一，甩了年級第二二十幾分，縣里排名第三，震驚全校。

這是什么樣的概念呢？在這所每年難出一個985畢業生的二流中學中，全區第二意味著北大清華都是隨便挑。

班主任同時找了陳燦高穎兩個人，痛心疾首地說，陳燦啊，你高二進班的時候可是第一進來的啊，你現在怎么考成了這樣呢?

陳燦低著頭，垂下了劉海擋住了半個臉，背在身后的雙手無意識地掐著皮肉，像是一場沉默地酷刑。

老師見這學生也是難過，都說一模最能反映高考，也不敢在打擊這個小姑娘，搖搖頭嘆息一聲，老師相信你這么是發揮失常，這段時間是不是放松了努力，你也別傷心，別喪失信心，老師相信你高考一定行。

轉過去又是另外一副嘴臉，高穎啊，你這次考得不錯，但是！也不能驕傲，保持這個勁頭要一直到高考！而且你有什么好的學習方法經驗不要藏著掖著，大家一同進步成長嘛，你們兩不是一個寢室的嘛，下了晚自習回了寢室也可以一起討論討論學習嘛。

一個老師竟然讓一個連本科線達不到的學生和一個能考北大清華的種子生一起討論學習，放在哪一個學校聽起來都像是天方夜譚，也許是壞境太小，班級里短短二十幾的排名就看起來可以跨越，只是陳燦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是懊惱是自卑，更多的是對自己不爭氣的憤怒。

這天下了晚自習回到寢室之后，陳燦一言不發，用塑料袋裝著床頭碼的整整齊齊的小說和漫畫，砰地一聲扔進綠色垃圾桶里。無意間翻到高一寫給一張紙條“既然選擇了遠方就只顧風雨兼程”。回想這近一年來的所作所為，陳燦只覺得眼睛一黑，太陽穴隱隱發疼，一種毀天滅地壓迫感襲來，她把頭悶在被子里緊緊咬著下唇，腦海里一直回想著“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高三了都一模了，你拿什么去拼，別人領先了你一年了啊，怎么辦我到底該怎么辦啊。”眼淚順著眼眶滴到被子上，她哭得悄無聲息，耳畔是同寢室的人歡聲笑語。

高穎你真厲害啊，老班今天一直在夸你。

今天還有一個文科班的男生向我打聽你是誰呢。

你到底怎么學的啊？怎么這么聰明。

……

哎呀，你們也知道我哪天晚上學習啊，就是平時認真聽講啊，課堂最重要……

陳燦聽得頭越發脹痛，在哭得昏昏沉沉中睡了過去。

3

欠下的債哪有那么容易還，尤其是學習這種日積月累的修行，在一模的滑鐵盧之后，陳燦開始使勁刷題，題很多，空閑的時間很少，模糊的知識點密密麻麻。陳燦在接下來的幾次班級校級考試中都不盡人意。班主任找她談話時也不再那么客氣，她在辦公室昂起頭，像一頭紅著眼昂著頭斗敗的老虎，語氣也很沖，“我不也刷題了啊！分數上不去我有什么辦法！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狗急了還會跳墻，班主任不敢再逼，“你這幾次數學失分很多，很多都是基礎題，你把這本教學基礎題先做做看，抓緊時間，還是有機會的！”

陳燦抱著厚厚的一本書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辦公室。

麻木地起床，上課，下課，刷題，再上課，下課，刷題，上晚自習，經常晚上拿著筆趴在習題書上睡過去，日復一日。真是應了那句話，有時候即使你努力了也不見得有回報。

二模那天，陳燦既期待這天的到來，又有些排斥，害怕自己再考不好又該怎么辦。考完語文之后，覺得題型不是很新穎，題目難度也可以，和別人對了對選擇題，病句和文言文兩個選擇題答案和別人不一樣，心一下涼了半截。安慰自己說考完一門算一門，不去想它。但還是控制不了自己，下午考數學的時候不免帶了焦躁傷心的情緒。

倒是高穎，下午的時候突然發燒，和班主任請病假。陳燦覺得很不可思議，二模這么重要的考試居然也能請假，如果是她，即使是生著病也要把試考完。

成績出來的那天，密密麻麻地人圍在教室后面墻上貼的幾張紙，陳燦被高三幾次來的考試挫傷了自尊心，不好意思擠上去看成績，等到下午放學后，教室里的走得都差不多了，才湊上前去看一兩眼。從最開始往后找，一排排地掃，越往下越心涼越心慌，終于在中點偏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不敢置信的，又對了自己的名字一遍，沒錯。那一瞬間，苦澀縈繞于懷，像一塊小石頭準而狠地砸中太陽穴，眼前一黑神志恍惚。

班長回教室地早，問她：“陳燦你還沒吃飯啊？”

“沒吃飯，買了點東西吃了。”她撒了謊，此刻是饑腸轆轆。

“好吧。”

“你考得很好啊。”她本不想搭話，又不想自己格局顯得太小，經不起失敗一樣。

“都是運氣，你要是數學這次考上平均分，我哪是你的對手。”那是以前的陳燦，并不是現在的她了。

陳燦苦澀地笑笑。

“對了，高穎這次倒數。”

“她不是沒考完嗎？”

“你看她考完的語文成績。”

84，確實慘不忍睹，陳燦：“她不是生病了嗎，發揮失常是正常的。”

班長古怪地看了她一兩眼，沉默了，“陳燦，你是真傻還是裝作不知道啊，你以為她是生病啊，多半是裝的這次考試有屏蔽儀啊，她考試作弊班上男生都傳遍了啊，真不知道現在作弊還有什么意思。”

高穎啊，原來在十一班時成績一般般，吊車尾進的重點班。

英語老師說這道完型填空我都做不出來，真不敢相信全年級居然有人能做到滿分。

我晚上又從來不看書。

這天晚上陳燦睡下的很早，在知道高穎作弊后她的心情是復雜的，一方面是隱隱高興著她果真沒那么聰明，她所有成績都是造假的人品還有問題！一方面又痛恨著當初看不清現實的自己，為了證明智商不亞于她也自甘墮落了起來。

熄燈后的宿舍有人在慢慢地踱步，壓低了聲音：“媽！我不是生病了嘛，班級第一這次不是我！”

分析考卷的那一天，語文老師說：“這次高穎生病發揮地不好，全年級最高分沒落到我們班上，在文科班五班。”

下面男生起哄，“是啊，高穎多牛逼啊。”

陳燦一愣，為什么她以前就沒有聽出這話里的陰陽怪氣，再看向高穎，臉上的不好意思也不像是裝出來的。陳燦環繞了一圈周圍的面孔，不知道起哄的同學之間到底有幾個真心實意，又有多少是知道真相了呢。多少人下了課后說一句高穎你真厲害背過身去冷冷嗤笑一句，呵還不都是抄來的。

時間慢慢地過去，于大都數考生來講，高考只不過是被標記了重要的三天而已，除了這三天給后面帶來無法逆轉的一筆之外，其實真的沒那么特殊。

蟬鳴，夏日，緊張，入場，打鈴，下筆，收卷，出場。

就這樣過了三天。

就這樣塵埃落定。

陳燦最后考的還不錯，高了一本線幾分，上了省內一所大學，而高穎的作弊人生就此終結，名落孫山，最后連拿成績那天都沒有出現，從此失了聯系。

那段時間，高穎的成績真是茶余飯后的一段談資，當初最最捧她一群人倒戈了立場，換了一副嘴臉，“我知道她作弊我才不說呢！”“嘿！你說我捧殺!你還不是知道，你還怪我不說！”陳燦在夏季最熱的一天如至冰窖。

她原本以為她的高三平淡無奇，原來早就上演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宮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