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中時期我就開始有黑眼圈,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從小就比別人能睡覺,所以在高中三年那段苦讀書的日子里,我總覺得自己的苦較別人而言,先天便加了一倍。
關于睡覺這個問題,那時一直是我與父母爭吵的焦點,特別是我小心翼翼的藏好關于自己早戀的小尾巴之后,父母對我嗜睡越發地不滿意。
我一直以為睡覺是人基本的生理需求,所以多睡點并不是什么罪大惡極的事情,但父母明顯不會跟我站在同一頻道,無論是從控制欲膨脹,還是人生閱歷優越感的扭曲來看,他們是不會真把孩子說的話當回事,這道理從我小學時我媽裝成知心大姐姐套出我心里話然后翻臉痛揍我之后,我就懂了。
對于這種事沒處說理,畢竟家長管教孩子天經地義,而且過度的反抗容易引起大人們普遍的反感,再因此給我扣上失足少年,這孩子完了的大帽子,我的日子將更加堅信,于是我選擇妥協。于是,我的黑眼圈就出現了。
當它第一次出現時我很難接受,因為淡淡的兩團黑影浮在眼睛周圍實在是像被人揍了兩拳,我洗臉時使勁搓,可也沒什么效果,反而隨著時間的增長愈發的濃厚,直到后來,到了我照鏡子都習以為常,別人見我都竊竊私語,班上同學開始用熊貓這個新外號來稱呼我的地步了。
熊貓是國寶,我不是,所以掛著黑眼圈楞充國寶的人一般沒什么好下場,我早戀的事東窗事發,被我爸狠狠地教訓了一頓,然后這次初戀就這么無疾而終了。其實說這個也不是說父母偷翻孩子的短信是不對的,畢竟那時候我與父母間的關系緊張而敏感,程度不亞于抗日結束時的國共關系,所以當年我在檢討懺悔保證之后,自己悄悄總結,還是把這次的失利歸結于睡眠不足帶來的精神不濟,要不怎么就會那天把手機放在家里?要不怎么就會不知道給手機設個密碼?
可從那以后,手機被沒收,我就真的睡不著了。別看我現在說著它仿佛再講一個附屬品,但其實初戀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有特殊意義,畢竟那是可能也是你對愛情掏心掏的最真誠,也是最笨拙的一次。對于這種明明過了很久我卻始終忘不掉的回憶,可想而知當年它的夭折,對我造成了多么沉重的打擊。所以,失眠不請自來,成了我生活中的常客,漸漸的我也習慣晚上不睡覺,就這么過生活,即使黑眼圈越發的深沉厚重并富有喜劇色彩。
既然已經睡不著,總要做點什么來打發時間,于是我開始買意林和讀者,薄薄的半月刊可以完美的夾在練習題冊里不被發現,而對于時不時破門而入的父母,我也基本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由此,帶著點叛逆,無助和破罐子破摔的賭徒氣息,我的閱讀生活就開始了。
但沒想到是,讀著讀著,有些東西就開始走到了我的心里,透過紙面觸摸文字,仿佛隔著一層膜在看另一個世界。也可能是我當時空虛的心靈急需填補,就這么巧合,從此我也樂此不疲。
這喜好一直到了現在還沒變,朋友說我不吸煙,不喝酒,活著基本算是白活了一半,我當然表示不服,不吸煙是因為覺得有味,不但熏自己,還會熏別人,不喝酒也只是因為我酒精過敏而已,但我也有一個普通人沒有的癖好,那就是天天頂著黑眼圈,還不按時睡覺,如此看來,我也不可能是大家之中最后死的那一個,也讓我安心了不少。
在所有人中最后一個睡覺,卻發現陪著我一起睡不著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有時刷著朋友圈里關于失眠的惆悵,煩躁,懷念的種種話題,我也都一一點贊,不評論,就是要告訴他們:你并不是一個人失眠,而且我不打擾,你該愁啥繼續愁啥,該想誰繼續想誰,該上廁所就去上個廁所,然后回來繼續對著手機等天亮。畢竟我們已經不是那群無憂無慮的孩子,不是那些只每天只需要做題的學生,不是那個為了一段感情就能改變習慣的人。我們都已長大,都或多或少的變了,都一定比過去更加復雜,當所有紛擾的念頭,燃燒的欲望,刺骨的失落還有殘忍的絕望都會偶爾拜訪,就注定了本該寧靜的夜晚,會變成腦袋和枕頭打架的戰場,無論戰果怎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必定不是最后一場,而下一次,你也不知道它會出現在什么地方。
而至于黑眼圈,你就全當被現實給揍了一下,以后還可以對著別人吹,那是你曾奮斗努力過的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