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發現,當你回憶那些人的面容,只有大致的輪廓,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他們五官的模樣。而對于身邊的人,閉上眼睛就可以勾勒出他們的樣子。
那些人或許對于我的生活來說似乎無關緊要,沒他們的日子里,地球依然在轉,萬物依然在生長,鳥兒依然在啁啾,溪水依然在潺潺……然而他們依然在我的記憶里,不曾抹去……
從不曾想過,一個少女會在自己17歲的花季,突然消失在這個世界里,以后的日子里再也不會有她的影子。一起爬過的山,一起走過的路,一起玩過的游戲,一起摘過的桑葚,一起為她家死去的狗狗傷心難過……
青春的年華里都有權利放縱一把,縱使放蕩不羈,沒有滔天大罪,也不致被剝奪生存的權利。一個生命的逝去總會讓人難過,當我走在路上,看車來車往,原來我也只是一介生命如草芥。
記憶中他永遠慈祥,一個孤獨一輩子的老人。21歲喪妻,徒手養活剛一歲的兒子。兒子還不孝順。
他是我的大爺爺,我爺爺的哥哥。
一輩子糧食只種花生,一輩子蔬菜只種韭菜。種花生卻永遠不打油,種花生卻永遠不賣錢,吃菜卻從來不炒菜,吃面卻永遠不會蒸饃饃。他會,做面疙瘩(無油);他會,包餃子(韭菜無油)。花生用來炒著吃,煮著吃,做芝麻鹽吃,就是不賣不打油。他吃過耗子肉。
他住在土坯房里,村里給蓋的。房子門口就是碾,半個村的男女老少來這里推碾,小朋友也喜歡來玩。我不愛吃花生,但每次去不是塞給我一把花生,就是一包芝麻鹽,因此喜歡大爺爺。
76歲他身體不行了,幾十多年來把胃吃壞了,躺床上滴水不進,知道老去。臨終前一直只有大孫女照顧他,權當沒有兒子。我在上高中,只聽說他去世了,去沒看過他最后一眼,因為我害怕,我害怕看人老去,死去。
記憶里全是童年里與爺爺在一起的場景,在他土坯房子旁邊玩耍,吃爺爺給的花生,陪爺爺喝苦的不能再苦的大葉茶,陪爺爺下木棍棋。爺爺說:“閨女會上大學的,閨女有出息”。我上大學了,卻依然沒出息。
前年老祖母去世了,九十多歲了。高三備考的我沒去看最后一眼,媽媽也不讓我去。她比老伴多活了二十多年,在我看來確是折磨,一直一個人。老祖母小腳,身體一直很好,吃飯吃的很多,自己燒水,自己洗衣服,去世前也沒生過病,過生日的時候狀態也很好。不知道人是不是有預知能力,在去世前幾個月,老人就很不正常,屋里拉屋里尿,躺在床上不下床,嘟囔自己不行了,渾身沒力氣,渾身有病,請醫生看也沒病,就是很奇怪。然人終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到另外一個世界可能會更幸福,那兒不孤獨,那兒有老半。
都說從小到大就是不斷經歷死亡的過程。生命成長的路上,竟是生命的逝去,因此對死亡的認識也愈加深刻。懂得了自己有一天也會離去,不管以何種方式,我只想生命的葬禮上沒人哭泣。
生是一場夢,死是一抔土。消失不見的,定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我的生命,我的生活,因別人而豐富,因自己而精彩。
沒人理解也好,冷嘲熱諷也罷,或許我會迷失自己,或許我會找不到方向,只要一直行走,總會到達一個極端,好壞隨緣。
找不到道路也好,辨不清時間也罷,或許我看不清楚,或許只是個謊言,只要相信美好一直在,總會找到快樂,真假隨便。
真心待我也好,假意欺騙也罷,或許我不會說話,或許我不會迎合,只要問心無愧,總會擁抱愛與希望,實虛如何?
閉上眼睛,就會墜入漩渦,閉上眼睛,看不清的永遠是自己的臉。
消失的那些人,消失的那些物,只剩下輪廓,還有記憶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