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 天
那天,是很久以前,我,就這么跟你對峙。
三月,成就你溫順的性格,我站在谷場上看,四周有墨綠融進你的眼睛,伸出手撫摸,露水卻濕了我的眼睛。
清澈的小溪,紙鳶在你的懷抱游弋,搖頭擺尾,象孩子的俏皮,一剎那,你笑了,獎賞我一朵太陽花。
雨后初霽,憂郁的姿態,等待你的情人——遠山不語,比你深沉如黛。
村 莊
那,是一個夢。住著我的童年。
三面環水的孤島,失落的天堂;蔥翠的小白菜,有著細嫩凝脂的胳膊,是我童年的新娘。
布谷鳥叫了,于是開始下雨,帶來唐詩宋詞的意境。青石板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村口,母親挎著菜籃子,清爽的布鞋親吻濕漉的小徑,一聲聲,喚醒清晨。
村姑都是美女,天天黃昏用炊煙梳妝,回頭一個晚霞,稻穗羞彎了腰。
插 秧
開春,淫雨霏霏的時節,泥土開始播種希望。
莜幽蔥綠的孩子,在風里比肩嬉戲,泥濘濕滑的田埂上,穿梭在棋盤的中央。
一汪碧水,遠遠近近,深淺不一,肥沃的泥土,躲在清涼里懶睡,陽光打在棉被上,就懶懶的伸了個腰身。
父親彎著腰插秧,謙卑地,退著身子前行,水面之中,有了彩墨的藍天。綠色的希望,在父親的額頭微笑。
20年后,我發覺,自己也是父親手里的禾苗。
竹煙斗
房前池塘,鴨子試水,嘎嘎叫,春天醒了,睡夢中,翻身伸了個懶腰。
門后竹山,隨風搖晃,滴露尋芳,故事中的少年衣衫飄揚。
拿了小小的鍬鏟,挖個竹根做成煙斗,燒紅的鐵絲扎在新鮮的竹根上,咝咝作響,裊裊不絕的輕煙直上,竹山穿上了第一條紗巾。
那個竹煙斗我送給了佝僂和藹的小學校長,而他,卻拿來做了教鞭,經常在我頭上敲。這一敲,過去了10年,至今依然感覺疼痛。春天一來,就發作。
去年回家,老校長死了,可是,卻沒將那桿竹煙斗還我。
煙 雨
倏然無聲,還是淡藍的天空,飛起雨來。透過那道簾子,蓑衣在遠處移動。
楊柳如風,一滴滴的淚珠,掛在彎彎的樹枝。屋脊掩映在迷霧之中,跳起靈動的舞蹈。炊煙,是粗暴撤碎了的衣衫襤褸。
我家有條破舊的軍用毛毯。破了一個很大的洞。下雨的午后,我就透過這個破洞,看雨中的世界,不知道,身在何方。少年的心中,那個時候,就萌生了一個關于遠方的夢,盡管,借助了一個可笑的破洞。
木頭地板竹篾的窗,家,是個溫暖的地方。那時下著雨。
母親,在廚房做飯,香氣襲人。父親拉胡琴,廳堂一屋子的笑聲。
皂角樹
記憶中,是和爺爺一般的年歲,夏夜,有故事流過。
春天發芽,青青的胡須,粗壯的樹干滿是干硬的尖刺。樹暈青黛的,那是苔蘚,兒時的伙伴用小刀刻下,放在一碗水里,過夜了,早早起來看,發現并沒有長大,遺憾。過后卻不記得了,童年的哨音,已經飛過那高大的皂角樹。
年輕的小媳婦,浣紗溪畔,水洗的長石板條上,木捶揮舞中,皺紋爬上額頭。皂莢,洗刷了年華。
總是貪玩,臟了衣衫,母親是童年里最兇的長輩,偷偷爬上皂角樹,摘下皂莢,自己在溪畔洗衣服。小媳婦就一旁笑,笑得很野,還編歌謠說:光頭光頭洗衣服,原來沒有小媳婦。
牧童
最愛黃昏那一抹晚霞,一群小小少年,些許個剪影,在逐漸淡漠的天際拉下的風景——人在前面走,牛在后面跟。
堤壩上,微風暖人,小牛犢撒歡,母牛慈愛的目光下,春天褪去寒冷。
青草肥嫩的沙灘上,追逐過童年,白的砂礫,碧藍的河水,在遠處的天際合攏。落日夕陽,是母親鍋里香艷的荷包蛋,金黃、油燦燦的發了光。
撫河的沙灘,曾經的姑娘。過一年,就得了很多的小外甥(女),攀著胳膊,躲在曾經的少女而今的婦人身后怯怯的笑。他們會記得么,年輕的媽媽曾經象他們一樣奔跑。
故事,在牧童閑散的游蕩里飛去。
蘆葦
蘆葦是遠方的孩子。
躺在溫熱的谷場,攤開四肢,天空是鋪蓋,風信子的歌聲縈繞耳畔。燕子很調皮,呢喃著和唱。
池塘的蘆葦抽穗的時候,爺爺就說:今年是個好年成,瞧這穗多飽滿。然后就笑,陽光投射在他濃密的銀須上,也是,一桿飽滿的蘆葦。
往往,收集起很多的蘆葦,做成撣子,拂在臉上,溫馨酥軟,童年的棉花糖,在陽光下融化,落到心里,就溢滿了微笑。
夏天一過,蘆花隨風就吹過了,留下蕭索。而,那個時候,少年也將奔向遠方,因為,蘆花的夢,只存留于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