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隔兩年,再次精讀東野圭吾先生的《白夜行》,竟有不一樣的感覺。第一次讀時竟誤以為雪穗和亮司是相互依存的愛人關系,待到最后亮司死去那一刻,也誤認為雪穗的心也隨亮司去了。故事的主人公雖然冷血、邪惡,但是他們之間的童年遭遇和后來的愛情是值得同情的。再讀《白夜行》,雖然仍會為雪穗童年感覺到不幸,但更多是為亮司的人生和愛情感到悲哀,意難平。
故事以當鋪老板“桐原洋介”在一座廢棄的大樓被殺展開。案發現場卻是封閉的,現場只有玩耍的小孩腳印,死者皮帶是松開兩口系的,警察從現場無從采集相關兇手證據,便著手調查和死者相關的人。小說的兩個主人公雪穗和亮司登場。亮司,眼神中透著陰沉和黑暗。作為死者的兒子,有母親彌生子和店員松浦的不在場證明,擺脫了殺人犯的可能;雪穗,西本文代的女兒,有著貓一樣眼睛的漂亮沉著的女孩,同亮司一般大,十歲左右,因為有圖書館管理員證實在圖書館看書的證明,排除嫌疑人的可能。這一個案件將兩個原本在圖書館認識的小朋友捆綁在一起。
在書中,我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凡是跟雪穗和亮司走得比較近的人基本上都沒有什么好下場,雪穗母親西本文代、文代的“情人”,初中的同學都子,雪穗中學到大學的好朋友江利子,雪穗的第一任丈夫高宮誠,第二任丈夫的女兒美佳,受委托的私家偵探金枝,亮司家的店員松浦,亮司的搭檔西口奈美江,甚至是雪穗的養母唐澤禮子。這些人不是死于非命就是被強奸非禮,這一樁樁懸案,是獨立存在的還是存在著關聯?直到當年調查“桐原洋介”案件的老警察屜原最終追蹤到亮司和雪穗這邊,才將各個案件串聯起來,同筱冢一成娓娓推理,讀者才知道這一切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雪穗和亮司,而案件的直接兇手也是亮司。
作者東野圭吾先生在每個故事中也設下細節描述,待整本書讀下來就會發現每個故事,每個人物都是有關聯的,織成一張很大很密的網。
屜原在書中將亮司和雪穗的關系比喻成“槍蝦和蝦虎魚”,一種共生關系。
“槍蝦會挖洞,住在洞里。可有個家伙卻要去住在它的洞里,那就是蝦虎魚。不過蝦虎魚也不白住,它會在洞口巡視,要是有外敵靠近,就擺動尾鰭通知洞里的槍蝦。它們合作無間,互利共生。”
雪穗是槍蝦,亮司就是她的蝦虎魚。
雪穗小女孩的時候,親身母親將她賣給一個個戀童癖桐原介洋換錢謀生,從她被霸占的那刻起,留存在心中的親情、溫情和小孩子心中的希望都被澆滅了。屜原查案時,初次見到雪穗時,雪穗在看《飄》,也許是那本書改變了她,她也想成為斯嘉麗那樣的大女主,但最終她只是學到了斯嘉麗的卑鄙、自私和下流。
書中雪穗做到了,她步步為營,殺死自己的母親文代,安排好自己的“收養人”,學習茶道、花道、琴道,用自己的先天的美貌和虛偽的塑料花般的外表征服了一個個欽慕的男人,得到金錢,步入上流社會。整個過程充滿權術、欺騙、殺戮和泯滅人性的可恥。這或許是她對童年遭遇的報復,但是這種報復無疑是巨大的。被拔掉氧氣管的“唐澤禮子”,被亮司強暴的十幾歲女孩“美佳”是無辜的,她們的死將雪穗的陰暗面升華至高點。而這些都是雪穗的“蝦虎魚”亮司出面完成的。
亮司為什么會甘心去做雪穗的蝦虎魚?
桐原亮司出生在一個還算富裕的家庭 ,爸爸洋介開著當鋪,是個吝嗇鬼和戀童癖,雖然他也愛亮司的。母親彌生子是妓女出身,日常只是知道和店員松浦鬼混,對亮司不管不問。夫妻關系也很冷淡。在這樣一個家庭中,亮司的性格也是陰沉的、孤僻的。直到他在圖書館里遇到了雪穗,他們一起看書、談天,這讓亮司的生活里多了一點陽光。可是有一天,他竟然親眼目睹了自己的爸爸在荒廢的大樓里對自己心中的陽光行茍且之事,憤怒和羞辱讓他的剪刀刺進了父親的胸膛。從這一刻,亮司家破人亡,他失去了自己的靈魂和人生。雪穗和亮司這兩個性格類似的孩子開始學會避開陽光,在白夜里行走。雪穗和亮司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雪穗是聰明的,她在明處開疆辟土,讓亮司在暗中協助。為了生活,亮司拉攏同學去援交、復制銀行卡、做盜版游戲,賺得的錢供雪穗去炒股、開服裝店;為了攀上高枝,雪穗想嫁給高宮誠,亮司給她找“假懷孕”的試紙逼迫高宮就范;待雪穗立足了腳,她又有更高的計劃:征服一直未能征服的筱冢一成,她制造了“婚內出軌”的偶遇和“高宮酒后家暴妻子”的假象,最終離婚,她名利雙收。一成的堂兄“康晴”出現了,雪穗暫時放棄了一成,接納了對她“一見鐘情”的康晴,為了順利嫁入豪門,她讓亮司用氰化鉀殺死了私家偵探金枝;為了掩蓋“桐原洋介”兇殺案的真相,亮司殺死了松浦,并埋在了唐澤禮子的后院。禮子發現了這一驚人秘密后,為了保守秘密,雪穗再次下狠心讓亮司拔掉了養母的氧氣管。嫁給了康晴的雪穗地位和金錢都得到了滿足,但是她遇到了新的問題,康晴的女兒美佳對繼母的不屑和刁難,她再次讓亮司出手,強暴了美佳。因為這樣,雪穗便可以用自己的經歷去安慰美佳,誘導美佳和她共同守住這個秘密,她征服了美佳的靈魂。
在整個共生關系中,亮司是深愛雪穗的,雪穗卻一直在利用亮司。他所做的很多都是為了幫雪穗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
若是雪穗也是愛亮司的,他們是有機會走到一起。如果前面是因為兩人經濟原因的話,那至少到后來,雪穗和高宮離婚后,服裝店經營如日中天時就是一個機會,但事實上雪穗并沒有停止自己的征服腳步,她也不會接受亮司。
第八章中,弘惠、友彥和亮司在慶祝除夕夜時,弘惠問亮司的報負,桐原回答:“在白天走路。”他還問弘惠和友彥什么時候結婚,并親自拿出了自己喜歡的剪刀,剪了“一個男孩與一個女孩手牽手的圖案。男孩帶著帽子,女孩頭上系著大大的蝴蝶結,非常精致”的剪紙送給他們,預祝他們結婚!這是亮司心中的愿望,他朝夕都盼望著能在牽著雪穗的手走在陽光下。弘惠和友彥的好結局,也暗示了亮司心里的期許。
接下來,在亮司和典子做愛的過程中,亮司說典子的手真小,想必那個時候,亮司的心里裝著雪穗。
在亮司殺死雪穗養母禮子后,他以為一切都結束了。他期望雪穗在大阪的服裝店開業后,就可以和雪穗過上新的生活。但是屜原卻一直沒有放棄追逐的步伐。
在文末,當警察屜垣將亮司逼到樓頂時,亮司為了保護雪穗不被暴露,他縱身一跳,用刺死父親的剪刀插入了自己的胸膛,結束了自己黑暗的一生。
小說的結尾是這樣描寫雪穗的:
雪穗來了,她俯瞰亮司的臉,像人偶般面無表情。
屜原看著雪穗的眼睛:“這個人……是誰?”
雪穗答到:“我不知道。雇傭臨時工都由店長全權負責。”
雪穗沿扶著樓梯上樓了,她的背影猶如白色的影子。
她一次都沒有回頭。
雪穗在看到亮司離開時,她內心必然是無比凄涼和孤苦的,因為她一直共生和依賴的亮司先行離開了。亮司是她天空里的太陽,雖然沒有愛,但至少不會讓她孤單。沒有亮司的雪穗依然會前行。正如雪穗說的“我的天空里沒有太陽,總是黑夜,但并不暗,因為有東西代替了太陽。雖然沒有太陽那么明亮,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憑借著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當成白天。你明白嗎?我從來就沒有太陽,所以不怕失去。”
真的為亮司感到痛惜!如果有來生,莫做他人的“蝦虎魚”。如果愛,就讓愛救贖心中的那個人,而不是陪著她一起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