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媽
許巖終究沒有甩掉宋瑤琴這個尾巴,而且一跟就是十多年,從小學到初中,從初中到高中,這個小丫頭像塊牛皮糖一樣,黏在自己身后,一度成為同學們的笑柄。
而瑤琴給許巖帶吃的的習慣也一直沒有變,有時候是面包蛋糕,有時候是宋爸爸從外地帶回來的稀罕水果,總之有好吃的,瑤琴都會留出來,自己不吃也要忍著口水帶給許巖吃。
“許巖!你們家宋瑤琴又來喂食了。”劉杰捅了捅埋著頭做題的許巖,指了指窗外。
許巖抬起頭朝窗外看去,瑤琴見許巖看到自己了,立馬興奮地揮著手,把手里面的紙袋子晃地嘩嘩響。
許巖已經是高一了,瑤琴初一,兩個人還是一個學校,一個在初中部,一個在高中部。學校依舊是廠里面的子弟中學,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個校園,一個在南樓,一個在北樓。
瑤琴今天是值日生,走的早,沒和許巖一起。昨天宋爸爸從西安回來,帶了周至的獼猴桃,瑤琴在爸爸的指導下把獼猴桃和蘋果放在一起一晚,早上起來,原本硬梆梆的獼猴桃軟了,正是入口的好時候。
她細心地挑了幾個最大的裝在紙袋子里,等到學校了好給許巖吃。
這會兒是第二節課課間,十分鐘休息時間。瑤琴一下課就穿過整個校園跑來給許巖送獼猴桃,這會兒看到許巖抬起了頭,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四年的時間過去了,瑤琴除了個子長高些外,還是胖乎乎的,除了皮膚白眼睛大外,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長相。而許巖卻是越來越經看了。
本來個子就高,這會兒更是竄到了一米八二,大長腿,身板兒展展的。而原來漂亮精致的娃娃臉長開了,有了少年的棱角,顯得英氣逼人。不知道是廠一中多少女生的暗戀對象。
這么一比,瑤琴就太普通了,所以即使她跟在許巖屁股后頭轉了這么多年,也從來沒有人能在兩人之間看出什么“奸情”,只當瑤琴是許巖的小妹妹。
許巖看著瑤琴那不穩重的樣子,不由皺起了眉。這丫頭,這么大的人了,就不知道矜持兩個字怎么寫嗎?
他放下筆,幾步從教室跨到了瑤琴面前。
“怎么了又?”
瑤琴一聽,立刻獻寶似得把裝獼猴桃的紙袋子撐開。
“看,我爸從西安帶回來的。叫獼猴桃,可甜了。”
那個年代交通不那么發達,所以獼猴桃在龍城并不常見。許巖盯著那幾個顏色奇怪的果子,實在跟桃子聯系不到一起。
“這么丑,能吃?”許巖嫌棄地說。
“嗯嗯,能啊。不過得剝開皮吃。”說著就拿出來一個,把剩下的塞許巖懷里,麻利地剝了起來。
灰撲撲的皮里面是綠色的果肉,水汪汪的。瑤琴把剝好的獼猴桃遞到許巖面前,一臉期待地看著許巖。
許巖往后仰了仰頭:“你洗手了嗎?”
瑤琴愣了一下,有點尷尬,小聲說:“沒有。”
許巖嫌棄地皺了皺眉:“你吃吧,我自己剝。快上課了,我先進去了。”說完就轉身進了教室。
瑤琴盯著手里那個沒皮的獼猴桃看了一會兒,覺得好失落。她朝教室里張望,許巖已經坐到了座位上,立刻有人圍了上去。然后瑤琴就看見許巖把袋子里的獼猴桃拿出來笑瞇瞇地分給了圍過來的同學,自己一個都沒留。
瑤琴心里面酸酸的,她垂頭喪氣地往自己教室走。路上咬了一口手里的獼猴桃,明明昨晚吃著甜絲絲的,今天怎么這么酸呢?
瑤琴把咬了一口的獼猴桃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悶悶地回了教室。
瑤琴現在長大些了,知道廠里是做紡織生產的,效益還挺好。到國慶節的時候正好是個周末,那會兒還沒有法定假期黃金周什么的,廠里便趁著大好秋光組織職工去龍城郊區的一個溫泉去玩。
瑤琴早早問過了許巖,知道許巖和他爸爸也去。出游當天,她早早就鉆上了大巴,占了兩個位置,一個自己坐,一個給許巖坐。
許巖來的晚,許建國今天看著精神挺好,難得收拾地清清爽爽,倒也一表人才。估計是因為收拾耽擱了時間,父子倆上車的時候只剩下幾個不好的位置了。
瑤琴一看到許巖,就大喊:“許巖!這兒!這兒!”引得周圍的人一陣哄笑,宋媽媽無奈地看著自己家姑娘,自己都沒這待遇呢。
許巖掃了一眼,有點猶豫要不要坐過去。許建國卻在身后推了他一把:“快去吧,瑤琴都幫你占好位置了,我坐你劉叔叔旁邊。”
許巖看了看自己的父親,點了點頭,慢吞吞地坐在了瑤琴旁邊,還不放心地往后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見父親坐好了,才轉過身來。
“謝謝你啊,宋瑤琴。”
瑤琴擺了擺手:“沒事兒沒事兒。我帶了好多好吃的,咱們路上吃。”邊說邊從雙肩包里掏出來一堆零食,有薯條,有蝦片兒,還有面包和飲料。
許巖無語地看著瑤琴擺弄著一堆東西,搖了搖頭。
“宋瑤琴,我終于知道你為什么這么胖了。”
瑤琴正在撕一袋子薯條,聽了許巖的話,委屈地抬起頭看著許巖。見許巖一臉的認真,不是開玩笑的樣子就沉思了一下。
也不知道經過了多么劇烈的思想斗爭,她兩手一伸,把一堆零食都遞給了許巖。
“你吃吧,我不吃了。”
許巖好笑地看著瑤琴一臉的堅決卻滿眼的不舍,也不客氣,把東西全接了過去。
他撕開了剛剛瑤琴準備吃的那袋子薯條,喀嚓喀嚓地吃了起來。
瑤琴的目光一直跟隨著許巖手中的薯條,下意識地咽著口水。卻不好意思張嘴要一袋兒過來。
許巖吃完了一袋兒薯條,拿手絹擦了擦手。轉頭看向了瑤琴,見對方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
瑤琴這是第一次見到許巖這么笑。不是以往偶爾那種冷清的笑,是一個很陽光的笑容。眼睛彎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嘴角上翹,秋日溫暖的陽光灑在他白玉般的臉上,像天神一樣。
瑤琴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臉燒了起來,連忙低下頭,再不敢看了。但是許巖那個美好的笑容永遠地留在了她心里邊兒,成為最美好的回憶。那才是她的許巖,暖的能融化了天地的許巖。
許巖莫名其妙地看著宋瑤琴紅到耳根的臉,不知道這是怎么了。
聒噪的瑤琴一路上再沒有說過話,一下車就跑去和劉靜靜她們玩了,許巖老感覺對方在躲自己。他不愛熱鬧,而且覺得一堆人泡在一個水池子里特傻,于是就坐在池子邊的椅子上發呆。
溫泉是個大池子,男女是分開的,不過只隔著一層木板墻,站起來掂起腳就可以看到另外一邊。
那個年代人還都保守,沒有人穿火爆的三點式什么的,女人們都穿著裹得很嚴實的泳衣,男人們則干脆穿著自己的大褲衩子坐在池子里,笑鬧的聲音傳了老遠。
許巖發現父親還沒進來,呆著也無聊,便起身去更衣室找人。
更衣室空蕩蕩的,沒人。許巖想了想,朝對面的大廳走去,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父親,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兩個人似乎在說著什么。
那個男人穿的很體面,個子很高,不過是背對著許巖的,許巖不知道對方長什么樣子。而自己的父親似乎很激動,他一只手抓著那個男人的胳膊,臉通紅,眼睛瞪得大大的,飛快地說著什么,而那個男人一聲不吭,就那么木然地站著,甚至插在褲子口袋里的手都沒有拿出來。
許巖疑惑地朝他們走去。
許建國穿著溫泉酒店的大浴袍,在和那人的糾纏中,領口扯開了點,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
許建國今年36歲,算來應該是20歲生的許巖。這個男人一直邋里邋遢,但是許巖清楚自己的父親是很英俊的,從自己身上就完全能看得出來。這會兒穿著雪白的浴袍,剛沖過澡,整個人干干凈凈,細高的個子還是很有魅力的。
可是,他認識那個人?還是發生了矛盾?為什么會在人來人往的大堂糾纏起來?
許巖有點擔心,越走越快,最后還小跑了幾步。
在離兩人幾步遠的時候,他聽清了兩人的談話,直接愣在了當場。
“蕭進,你怎么能說不記得我了呢?我這些年一直在找你啊,你,你怎么可以不認識我?”
“找我?你不是結婚了嗎?我聽說你孩子都有了。”
“蕭進,我,我已經離婚了,早就離了。你當年離開的時候我就離婚了,可是我回龍城后找不到你,我,我不知道你在哪兒啊。”
許巖聽見那男人冷笑了一聲:“哈哈,離婚?那意思是你還愿意跟著我了?”
男人說完抽出了一只在口袋里插著的手,捏住了許建國的下巴。
許巖腦子里“轟”地一聲,他腦海里閃現過了母親和自己在鄉下孤苦伶仃相依為命,想起了父親喝醉時嘴里喊著的名字,正是“蕭進”兩個字。
許巖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再怎么早熟再怎么穩重,也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羞辱和刺激。
他猛地沖了過去,揪著那人的胳膊,一拳砸在了那人臉上。男人毫無防備,被許巖打了個正著,跌倒在了地上。
而許建國在看見自己兒子的時候臉唰一下變得煞白,竟然也沒有出手阻攔,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騎在那人身上,又砸了一拳在那個人臉上,鼻血糊了那人一臉。
蕭進該是有身份的人,帶著的保鏢很快圍了過來,把許巖拖到了一邊,扶起了自家主子。
這么大的動靜,在里面泡溫泉的人都涌了出來,遠遠地看著這幾個人對峙著。
許巖緊緊捏著拳頭,被蕭進的人架著,氣喘吁吁地瞪著滿臉鼻血的蕭進。許建國目瞪口呆,僵直地站著。蕭進一把推開扶著自己的保鏢,抹了一把臉上的鼻血。走到許巖面前,一拳打在了許巖的臉上,許巖白皙的臉立刻腫了老高。
瑤琴這會兒也跑了出來,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揮拳揍了許巖,立刻尖叫了起來。
“許巖!”
蕭進回頭看了一眼圍觀的人群,悻悻地吐了口血唾沫,不解恨地朝許巖肚子又踹了一腳,狠狠地瞪了許建國一眼,拂袖而去。
許建國看著自己兒子被踹倒在地,臉色蒼白,在蕭進經過自己的時候,下意識地伸手去拉對方的胳膊,被厭惡地推了一把。他愣愣地看著空蕩蕩的雙手,竟然沒去扶捂著肚子蜷在地上的許巖。
瑤琴焦急地扶著許巖的胳膊。
“許巖?你,你怎么樣?是不是很疼?”
見許巖閉著眼睛只是發抖,卻一句話也不說,立刻朝身后的人群喊道:“媽,媽,你快看看許巖。他這是怎么了?”
宋媽媽連忙跑了過來,見人倒在地上臉色慘白,滿頭大汗,不禁擔心該不是傷到內臟了吧。
她連忙招呼幾個年輕力壯的職工把人抬起來,跟著服務員往醫務室跑去。
人群很快散去了,只剩下目光呆滯的許建國衣衫不整地站在大堂里,不知道想著什么。
為了劇情為了劇情為了劇情,不要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