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喜歡到房頂去站著。
大人們沒一個理解我為什么總喜歡到房頂上去散步,或者說是“喝西北風”。不知是誰發明出了一個叫“上房揭瓦”的詞。到房頂上似乎成為了那種喜歡惹事,不正經孩子的標志性行為。每次我到房頂上,總能隱隱約約看到幾個平時見到只能微笑點頭或者根本未曾謀面的鄉人,操著一口方言,指著我帶著一種教訓的口氣說道:
“喲,那是誰家孩子又上房去了?”
對于這些話,我通常是充耳不聞,不過這么把我誤解也不能全怪他們,畢竟我們家估計是全村唯一一家有樓梯直通到房頂的。別人家的孩子要想到房頂上去得廢不少周折,而對我來說只是想不想的問題。
我記得今年第一次回到老家時已是晚上。還沒來得及進到屋里和親戚們問好,我就已經竄到了房頂上,呆呆地仰起頭,望著夜幕中不勝數的繁星。遠處沒有任何一座山,任何一棟高樓可以遮擋我的視野,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夜幕與星光。我靠著一點記憶中零星模糊的天文知識吃力地辯識著,最后也只尋到了幾顆熟悉的星。這個房頂與這片如夢的星空,算是我從這個熟悉卻疏離的“家”,感受到的些許慰籍。
從這以后,房頂就成了我最喜歡的地方。
北方的冬天總帶著一股帶著暖陽的干冷,明明是那么溫暖的陽光,可那干冷的空氣卻不能讓你忽視和忘記,這是冬天。白天我也喜歡到房頂去看看四周,看看那藍得透明的天空毫無遮攔地展現在我的眼前,充斥著我的視野,幾片輕云在天空中閑適地躺著,不時低頭微微地瞥一眼人間,然后乘著風的列車繼續它們的旅行。或許天空就是一片海吧,所以才有了“直掛云帆濟滄海”的詩句,那滄海也許不是海,而是天空。可能……這是那位謫仙前一世的記憶。
我會吃完飯以后就又跑上屋頂,趕在日落不久前,接著看見西邊的天際線變成了一種迷幻的赤金色,不知是哪位豪爽的畫家大筆一揮,就留下了一道夢一般的弧線;又不知是誰,在那弧線的周圍一點,一點的把那一整塊天空細細地用赤金色細膩地暈染開來,染金了那一大片飄逸的云彩。我看見一架飛向北國的銀白色飛機拖著一條金色的尾巴在天幕上穿行著,一眨眼,卻已消失在了天空里,只留下那一片片霓裳似的火燒云。
天空的藍色由澄澈透明已經慢慢開始變得混濁,我卻未曾注意,只是癡癡地注視著西方,注視著那白晝的最后一點燃燒生命的美麗,璀璨而決絕,我的眼睛也被染成了赤金色。
似乎是必然,又似乎是突如其來。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