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剛畢業那會兒,老聽到一句話叫生活在別處。不少的人也背起了行囊去到別處尋找生活,離開生活成本高昂工作壓力爆表的一線城市去到大理這些地方開個小店之類的。
我們雖然沒有說辭職就辭職的勇氣,但去旅行去看看他人的生活方式還是做得到的。于是我們住進了一間民宿,屋主人是一對大約是三十來歲的夫婦,他們沒有孩子,養了一條狗,簡直就是經典組合。我一直是個好奇寶寶,抱著虛心學習的態度和坐在廳里的男主人聊了會兒天,想要聽聽他們的故事,這個長得還蠻帥氣的男主人也很樂意去跟我們講。
“我是天津人,我老婆是廣東的哦,你們可以講白話。原本也跟我所有的同學一樣,在大城市里工作,收入也可以。可是有一天,我看到周圍的同學都在做一樣的事情,生孩子,為了孩子的教育拼命賺錢買學區房,每天重復著上下班。我想了想,天啊,人就這一輩子,我就要過這種一眼可以看得到頭毫無驚喜的生活嗎?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然后他們夫妻倆就拋棄了原本所在的圈子去到了大理,但這也不是他們的終點,他們的計劃是一個地方住幾年,然后去另一個旅游城市再開旅店再住幾年。
我之所以至今還記得他說的話,是因為當時他的說話語氣里充滿了對傳統生活方式的鄙夷,這一點讓我印象十分深刻,畢竟我感覺我也被鄙視了,我自覺我不能像他那么瀟灑。談話完了以后我好好地問過自己這個問題,所謂的一眼看到頭的生活到底是怎樣的,而逃離這種日常之后的生活又是不是就一定層次更高。之后我還遇到過其他的人,路邊賣豆腐的小攤販,邊打工邊旅行的店員,他們都曾經在一線城市打拼過,同樣愿意分享自己的經歷。不過他們就沒有民宿老板那樣咄咄逼人的語氣,也許,他們的內心也有點遲疑。
我不知道之后這些我在旅途中遇到的人都怎樣了,不過我現在在回想起來心里的問題好像變了:真的有一種生活可以一眼看到頭嗎?都上下班結婚生子就意味著這些人生都是相同的嗎?這可能對于每個人來講答案都不一樣,但這其中只有差異,并沒有高低之分,而那個男主人自以為高人一等的態度現在在我看來未免過于狹隘了。
后來我也結了婚,正走向如同那個男主人所說的那種結婚生子上下班的“無聊人生”,剛結婚的時候我也為為何生孩子而感到困惑,但最近我的小寶貝還是出現在了我的生命當中,而他的出現給了我最好的答案。
他的出現讓我知道了分娩有多痛,生命最初的形態是怎樣的,生命又是如何一天天成長的,愛又是怎樣一點點從種子萌芽然后越長越大深深扎根在自己內心當中的……他重新塑造了我豐富了我,因為在為人母之前,我從未試過如此專注地注視著一個小生命的每個表情,每個聲音每個小動作,并且這一切讓我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讓我內心甜如蜜——我發現了一個新的我,或者說我進一步認識了我自己。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并不知道我們自己想要什么,我曾經以為自己想要的是自由,可能很多人都這么認為,因為很多人以害怕失去自由為理由去拒絕了類似婚姻和家庭之類的東西。但得到自由意味著什么呢?意味著我們可以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和拒絕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但我們又發現了好多人其實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們說要去旅行,看到不同的地方看到不同的生活方式,然后我們可以得知生活可以有無數種方式,所以讓我們心胸更開闊,這是對的。但我們自己總需要選擇自己想要的方式,像我看到大理的民宿主人和小攤販們的選擇之后我也不會貿然就跟他們一樣了,我也不會因為去法國看到法國房東太太的浪漫人生之后就去學著她私奔,那為什么我們聽了那么多故事看到了那么多不同的生活方式我們還在尋尋覓覓自己的生活而不得,而始終認為生活在別處呢?我想,我們都迷失了。
最近看了KK的《失控》,在這里,我看到生命本身就是在進化和創造,這就像是刻在我們基因中的程序,是本能。我們想要創造的欲望可能比我們想象中要強的多,比如我們愛玩的游戲,很多都在扮演上帝;繁衍本身也是在創造——創造新的生命;讓人沉迷其中的事業——寫作,繪畫創作,作曲以及現在流行的創業,所有這些事情相對于那些讓我們日復一日重復同樣動作的工作更容易讓人沉迷和狂熱。我也曾經和一個團隊試圖創業,雖然沒有成功,但當我用心去做的時候,我感受到的是我放佛在試圖創造出一個新的生命,我努力去思考如何讓這個系統誕生并且讓它活起來。這時候,我的感覺是充盈的。
而這些感覺,并不能從我由這個地方去到那個地方旅行和觀摩的時候得到的。是的,去到別處是可以讓我感覺到短暫的精神煥發和得到充電。但在我真的去創造或者試圖創造,去培養去經營的時候,我找到了自己。現代社會充斥著消費主義,讓我們迷失在買買買當中,讓我們總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買回來的,包括生活。養一盆花,死了的話再買就是了,所以我們都不會再像小王子一樣,日復一日專心地照料著自己唯一的一朵玫瑰。這大概就是我們老以為生活在別處的緣故了,因為我們就像小狐貍說的一樣,早就忘了要去馴服了。
也許我們的生活看起來就像地球上千千萬萬多看起來差不多的玫瑰一樣,但只有我們自己知道,這一朵是我的,于我而言獨一無二。
生活就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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