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失約了,這讓我很失望,甚至有點孩子般的生氣,望著鏡子里裹成了粽子一樣的自己,覺得有點傻,好像在來不來這件事上,只有自己認真了,雪并不在意。
我一向認為現在的天氣預報很靈驗,那種叫做衛星云圖的東西曾經讓我特別崇拜,徹頭徹尾的相信。比如它們說明天有雨,那第二天哪怕整個上午都是陽光明媚,說不定午后就來了陰云,一會就淋漓起來。就算做做樣子,天空也配合默契,絕不中途叛離。可不會像這次這么沒譜,什么雨夾雪,不知它們合伙到哪里惡作劇去了!
可棉襖一穿上就脫不掉了,對怕冷的我來說,過個冬天,直接就是舉手投降,哪里還敢嚴陣以待,或者僵硬對峙。我喜歡暖暖的屋子里,綠植還是春天時那樣生機盎然,光線明亮,我靜靜的寫字,時光徐行。窗外也是安靜的,沒有呼嘯的風聲,只有時間在鐘表的嘀嗒聲里流溯,痕跡清淺。
我不喜歡冬天的風。它有些偏執,不肯通融,像固執的老頭兒敲著煙袋鍋發脾氣,言語生硬,不講道理。有時從樹林過,跌跌撞撞,喝醉了一般,硬是把樹梢上零星的幾片也撞下來,光禿禿的才甘心;有時從房前屋后過,暈著頭撞在窗玻璃上,一陣悶響真讓人疑心這玻璃要碎了!可它還是不肯停歇,在大馬路上撒潑,在野地里瘋跑,掀掀你的帽子,扯扯你的衣角,言行無狀,潦倒不堪。
其實雪不來,風也沒有的時候,冬天還是招人喜歡的。比其他季節靜謐,比其他空間開闊。站在高樓上向遠方望去,一覽無余,平日里被大樹遮擋的小路,建筑,暴露無遺。我最喜歡看光禿的樹柯上,蓬著大大小小的鳥巢,黑乎乎一團,尤其車從高速上駛過,一棵一棵的樹一閃而退,那一簇簇的鳥巢,像包藏了秘密,嚴實地守著,不泄露半分。
那是鳥兒的歸宿吧。無論翅膀多硬朗、多有力,能飛多遠、多高、多久,天黑了,它們一樣要回家。錢鐘書說:“人生不過是居家,出門,又回家。我們一切的情感,理智和意志上的追求或企圖,不過是靈魂上的思鄉病。想找一個人,一件事,一處地位,容許我們的身心在這茫茫的世界有個安頓的歸宿。”
鳥兒如此,人也如此。誰愿做游子流浪,誰不想打開家里的燈,看燈光泄下一室的暖?冬天的燈光,似乎特別的暖,它比雪更熾白,比雪更柔軟。盡管有時稀薄,有時蒼涼,也仿佛穿透無數寒夜而來,在你的手心里放下所有的心意,醇厚得讓人陶醉、迷戀。
雪沒有來,日子照舊過,這兩天的早晨總是出一輪紅彤彤的太陽,映照得人間美輪美奐。晚上的時候總有月亮,從月牙兒到半弦,從不躲在云層后面。今晚下自習的時候,我真的是被月光誘惑得抬了頭的,光華如銀,迸濺得哪里都是,想忽略都很難。
我知道,世間太多美好的事物,就在我們身邊,即使一時缺了什么,也不是再也不能擁有,只要肯等等,肯多點耐心,肯對眼下的生活多點認真,就一定會有意外的驚喜。就像雪,說不定在某個你熟睡的夜里,就躡手躡腳的來了……
雪失約了。冬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