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在深夜醒來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整整一個月都是錯亂的作息,每天胡亂的睡去,又茫然的在深夜醒來,只是這一次更加早些,現在只有1點50,他在11點時和衣而睡,燈都忘了關,突然就醒來了,臥室里一遍明亮,明亮的燈光刺著眼睛生疼,他下床把燈關了,坐在床上卻再也睡不著了,他看著窗外,樹影婆娑,明天就要走了,他有一種想吐的感覺,胃在翻騰,很不舒服。外面有些月光,他想出去看看,明天就要走了,他總覺得需要有些儀式感,比如說向門前那棵桑樹告別,比如說在門口的樓梯坐一坐在好好看看這個地方,又或是向月光許下諾言。可他最終也沒有,只是坐在床上看著窗外想樹影,2點30了,他打開手機上面顯示著,各個社交軟件里都安靜著,都睡了吧,明天還要早起,他又重新躺下,卻覺得無比悶熱,涼席都透著熱氣,他在床上輾轉反側,胃里也在翻騰,他很想吐了,卻又似乎吐不出來,他爬起來干嘔了幾下,再鬧騰今晚真的不要睡了,那些要面對的要去做的事情一件件在腦子里轉。啊,他出了聲,這樣焦躁的他與黑夜格格不入,我可不可以不走了,我可不可以不走了,他低吟著漸漸哭了聲,好累好累我真的好累了他一遍一遍的說。最后他真累了,房間里的悶熱讓他受不了,他爬下床打開空調,重新躺下了,已經三點四十了。
他重新醒來已經是六點,外面的他剛剛蒙蒙亮,他開始洗漱,把最后一點東西裝進行李箱,他提了提行李箱,有點重但是還可以承受,爸媽都去上班了,沒有人送他,他一個人拖著行李箱走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震的他手疼,早晨的空氣也并不清晰,大貨車奔馳而過揚起漫天的灰,伴著風撲他一臉,“我再也受不了了,這樣的生活,這樣的日子”這是他和他爸媽說的話,父親很生氣“那你滾出去”“好,你給我車費外加一千塊錢,我明天就滾”父親氣的發抖“好,就給你,兩千塊錢,你想滾哪去就滾哪去,在不關我的事,去拿兩千給他”母親滿眼淚花不知所措的看著紅著眼的父子兩,只好從衣柜的深處拿出一個布包,又從里面拿出用舊衣服包著的一團,她一個一個角打開,從里面拿出兩千塊錢,“孩子,別和你爸鬧脾氣”他心里有些軟了。“給他,別以后一事無成怪我現在不讓他出去闖”父親摔門而去,他心一橫接過那兩千塊錢就上樓,只留母親一個人在那里哭,現在想想自己真狠心。
他一個人終于走到公交車站,費力的把行李箱提上車,他糾結了好久才定下到底去哪,那幾天父親每天都對自己說的活就是“別又不敢走了”開始他會頂過去“不可能”后來他便不再說話只是安靜的吃飯,他覺得自己特別窩囊,因為他確實不敢了,他不知道出去可以干什么,怎么開始,他只有兩千,買了車票他只剩一千五,他必須在一個星期內找到工作,要不然他就只能露宿街頭。可他還是買了去離家很遠的A城的鈔票,坐高鐵要坐上七八個小時,他選了最便宜的一趟還是花了600,好了他現在只有1400了。
做了一個小時的公交車他終于到了高鐵站,他進站的時候往候車廳外望了很久,走了,老朋友,在回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你到時候不要忘了在你懷里活了二十多年的我。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走到檢票口,又走到驗行李處,在走到候車廳,在走到B3檢票口,在坐著電梯一直把他帶到高鐵車門口,他突然開始顫抖,現在放棄還行他對自己說,這個時候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是母親,他按了拒接,重新提著重重的行李箱走進車廂。車緩緩開了,這下在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窗外的風景飛速的被拋在后面,他也把自己的爸媽拋在后面了,殘忍的拋在后面了,接下來還有七八個小時的車程,其實他好害怕這種飛速的離去方式,太快了,他都來不及看清這一切,他想記住這一切,記住現在,他甚至在想他在回來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一定要是滿載而歸,他甚至想出了到時候該怎么對父親說,可現在的現狀卻總讓他無法暢想,管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
母親又打了很多個電話,他不想戒他知道這樣很殘忍,可他接了之后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他覺得除了會讓母親傷心再無其他的意義那接了有什么意思。他安靜的坐在座位上,別無所想,這個時候手機亮了一下,是一條銀行發來的信息,顯示卡里存進了一萬,他愣住了,又一條信息發來是父親“你總不接你媽電話,她都哭了,剛給你打了一萬,也給自己買件衣服,好找工作別總穿件舊衣服,你要混就給我混出個樣子來,別讓我看不起你”他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淚砸在他舊襯衫上,他最后甚至哭出了聲,整個車廂都有他的哭聲,所有人都回頭看他,旁邊的人不知所措遞給他紙,他知道很丟臉,可丟臉就丟臉吧,又怎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