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點事必須要出門,新聞上播出今天是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我只好圍巾帽子全副武裝起來,從頭到腳只露出一雙眼睛,南方的冬天就是這樣濕冷,屋里屋外都是一樣,如果沒有太陽,再刮一天的西北風(fēng),就更加冷得讓人受不了了,我記得新聞臺還專門加了一句:“蘇中地區(qū)今天進入抖腿模式,今天你抖了嗎?”我一邊騎著車,一邊想著,縮了縮脖子,在一個小店門口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不起眼的賣文具的小店,可能是為了招攬客戶,門口已經(jīng)擺放了一個兩米多高的圣誕樹,圣誕樹上掛著好些個四四方方的小玩具,很容易吸引一些小孩子來,我顧不上多看一眼,就直接進入店里。
當(dāng)我拿著買好的東西走出來的時候,無意間看到圣誕樹前多了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那位老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任憑北風(fēng)吹亂了她的白發(fā),眼睛一直盯著那五彩繽紛的彩燈,嘴角還掛著一絲微笑,我走近前,認(rèn)出老人竟是我老同學(xué)李紅的母親,在這樣的天氣里,她怎么一個人站在這寒風(fēng)里,看著圣誕樹發(fā)呆。
她是在想她的女兒了吧,圣誕節(jié)快到了,李紅應(yīng)該會回來吧,國外圣誕節(jié)都有假期的,即使只有幾天,也是對老人的一個安慰啊。
我上前和老人打招呼,叫了她一聲“阿姨”,她轉(zhuǎn)過頭,看了我好長時間才想起我是誰,我的心中暗暗驚訝,阿姨的臉上蒼老了很多,也消瘦了很多,她認(rèn)出我來,變得有些激動了,好像看到了女兒,一下子拉著我的手,緊緊地不放。
我扶著老人進到店里,和店主說了一聲之后,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老人還是拉著我的手不放,仿佛我真的是她出走多年的女兒。我問她身體可好,外面那么冷怎么不在家里,
“我的身體就是小毛病,沒什么大事,反正天天吃藥。”她說話的聲音很小,語速緩慢,“小紅在電話里總說忙呀,越到年底越忙,圣誕節(jié)都不回來了。”阿姨說著淚水悄無聲息地流了下來,看著她傷心的流淚,我的心也一樣難受。
平時我一直忙于自己的事,并沒有多關(guān)心這位老同學(xué)的母親,今天看到她這樣,我的心中真的有些慚愧,我問伯父可好,阿姨反而平靜了,“他已經(jīng)走了。”我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位老人現(xiàn)在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我找不出什么語言來安慰她。
李紅在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去了美國,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美國的一所大學(xué)里做助理教授,因為種種原因,她一直都沒有結(jié)婚,如今已是四十出頭的女子,想要找到一個雙方都滿意的更是很難了。
她曾經(jīng)和我說過,她不會將就,婚姻是兩個人在一起一輩子,不能有一點馬虎,不能讓自己受委屈,所以她也一直不找。她單身一人遠在國外,父母親一直為她操心,每次回來都和她講道理,為她相親,她也是和父母說不到兩句就會鬧翻,到最后干脆,就不回來了。
我不知道,伯父已經(jīng)去世了,家中就只剩下身體不怎么好的阿姨一個人,我的心中不禁有點埋怨李紅的狠心,自己一個人怎么能夠放得下心來,遠隔重洋的家中只有老母親,晚上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你也別怪她,她做到助理教授已經(jīng)很不錯了,再過些日子就可以升為教授了。”阿姨好像看穿了我的心事,“我也沒事,家中有鄰居,還有一個妹妹天天來看我呢。”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以前看過這種例子,我在營業(yè)部做柜員的時候,總是有一對老年人來存錢,是醫(yī)院的一對退休老夫妻,孩子上學(xué)時成績好,大學(xué)后就去了英國,去了之后,就很少回家了。我有時在大年初一的早晨,也會看到這對老夫婦互相攙扶著走在撒滿煙花的小路上,他們的身影看上去是那樣的落寞和憂傷。
可以想象,每到節(jié)日,絢麗的燈光下,老人手里拿著電話,一副寂寞的樣子坐在椅子上,桌上還擺著熱乎的可口飯菜,可兒女卻沒有歸來,家中無人問津,只得她一人靜等黃昏。兩幅場景多么的相似,老人們本以為各自的兒女會照顧自己直至日落黃昏,可又誰曾明了,一生的心血卻換來的是孤苦伶仃。
圣誕將至,燈火輝煌的紐約街頭,李紅是否也在想家,想念家中的老母親,我已看出阿姨神志總是容易走開,說話也不怎么清楚,李紅是不是知道她母親的身體狀況,教授可以明年再做,母親需要女兒親人的陪伴,李紅回家吧,我知道學(xué)校有一個月的寒假。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兩碗粗飯,涼了許久,盛滿了牽掛,難以下咽,電話是一座橋,母親站在這一頭,等待親人回家腳步聲。老父親在時,每到夜晚,嗆人的香煙一閃一滅,盡力燃燒著孤獨,與無法釋懷的往事,母親摸著毛邊的照片,淚水淋濕了過去的歡笑……
圣誕將至,你是不是應(yīng)該回家了?
【365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