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說紹云:“將軍累葉輔弼,世濟忠義。今朝廷播越,宗廟毀壞,觀諸州郡外讬義兵,內圖相滅,未有存主恤民者。且今州城粗定,宜迎大駕,安宮鄴都,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御之!” 紹悅,將從之。 郭圖、淳于瓊曰:“漢室陵遲,為日久矣,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今英雄據有州郡,眾動萬計,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 若迎天子以自近,動輒表聞,從之則權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至義也,又於時宜大計也,若不早圖,必有先人者也。夫權不失機,功在速捷,將軍其圖之!”紹弗能用。
迎天子這個事兒也很有意思,沮授一席話其實已經打動袁紹了。。可惜后面倆敗家玩意兒知道袁紹不甘居人下這個軟肋,話里話外帶出袁紹要受制于人的意思,結果袁紹就弗能用了。。后面曹老板迎了皇帝,他再后悔,讓人都鄄城,人家也不干了。。自己只能做個大將軍。。。笑。。。
出長子譚為青州,授諫辭曰:“世稱一兔走衢,萬人逐之,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定故也。且年均以賢,德均則卜,古之制也。原上惟先代成敗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義。”紹曰:“孤欲令四兒各據一州,以觀其能。”授出曰:“禍其始此乎!”
預言帝沮授再次獲得一分,居然那么早就看出了袁譚和袁尚之爭。。。。當然,如大家所知,袁紹依然不鳥他,沮授只能默默的走出門,一聲嘆息:哎,這孫子絕壁要出事兒啊。。
紹將南師,沮授、田豐諫曰:“師出歷年,百姓疲弊,倉庾無積,賦役方殷,此國之深憂也。宜 先遣使獻捷天子,務農逸民;若不得通, 乃表曹氏隔我王路,然后進屯黎陽,漸營河南,益作舟船,繕治器械, 分遣精騎,鈔其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三年之中,事可坐定也。”審配、郭圖曰:“兵書之法,十圍五攻,敵則能戰。 今以明公之神武,跨河朔之強眾,以伐曹氏。譬若覆手,今不時取,后難圖也。”授曰:“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恃眾憑強,謂之驕兵。兵義無敵,驕者先滅。曹氏迎天子安宮許都, 今舉兵南向,於義則違。且廟勝之策,不在強弱。 曹氏法令既行,士卒精練, 非公孫瓚坐受圍者也。今棄萬安之術,而興無名之兵, 竊為公懼之!”圖等曰:“ 武王伐紂,不曰不義,況兵加曹氏而云無名!且公師武臣(竭)力,將士憤怒,人思自騁,而不及時早定大業,慮之失也。 夫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吳之所以亡也。監軍之計,計在持牢,而非見時知機之變也。”紹從之。
跟曹操打還是不打這一段,是最能說明袁紹謀士集團水平的了。。。 覲見天子表忠心,慢慢蠶食土地,小股部隊不斷騷擾。。 沮授的慢耗之計能不能成其實不好說。。。不過作為強勢方,與競爭對手拼資本,也算古今通用了。。但成與不成,當在兩可之間。。但不管如何,沮授的話里基本都在客觀分析。 而反觀審配郭圖的話,“武王伐紂,不曰不義”,“天予弗取,反受其咎”。。這話說的,袁紹怎么就是武王?打曹操怎么就天予弗取了?想來也是醉了。。。但袁紹就吃這一套,于是從之了。。
圖等因是譖授“監統內外,威震三軍,若其浸盛,何以制之?夫臣與主不同者昌,主與臣同者亡,此黃石之所忌也。且御眾于外,不宜知內。”紹疑焉。乃分監軍為三都督,使授及郭圖、淳于瓊各典一軍,遂合而南。
緊接著,就審配郭圖就看沮授不順眼,然后沮授就從監軍三路變成了跟郭圖、淳于瓊各統一路了。。。
紹臨發,沮授會其宗族,散資財以與之曰:“夫勢在則威無不加,勢亡則不保一身,哀哉!”其弟宗曰:“曹公士馬不敵,君何懼焉!”授曰:“以曹兗州之明略,又挾天子以為資,我雖克公孫, 眾實疲弊,而將驕主忲,軍之破敗,在此舉也。揚雄有言,‘ 六國蚩蚩,為嬴弱姬’,今之謂也。”
這段算是整個袁紹傳中,沮授對袁紹最直白的評價了。。因為是散其宗族的時候對自家人說的。。 “以曹兗州之明略,又挾天子以為資,我雖克公孫,眾實疲弊,而將驕主忲,軍之破敗,在此舉也。揚雄有言,‘六國蚩蚩,為嬴弱姬’,今之謂也。” 所謂六國蚩蚩,為嬴弱姬,今之謂也 的意思,是說六國爭的紛紛擾擾,其實不過是間接為嬴政打工而已。。說的就是現在啊! 簡直就是一語成讖。。。。
紹將濟河,沮授諫曰:“勝負變化,不可不詳。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若其克獲,還迎不晚,設其有難,眾弗可還。”紹弗從。授臨濟嘆曰:“上盈其志,下務其功,悠悠黃河,吾其不反乎!”遂以疾辭。紹恨之,乃省其所部兵屬郭圖。
再一次,沮授說了正確的話,紹再次弗從。。沮授直接稱病,袁紹氣急敗壞的把沮授的兵權給了郭圖。。。 其實,私以為,袁紹并不是傻子,到了這個時候不可能不知道沮授說得對。。但長期以來的弗從,以及每次弗從以后都被事實打臉的經歷,以袁紹的性格實在是難以直視。。所以后期沮授再說啥,說得再對,袁紹也是不會從的了。。。
授大呼曰:“授不降也,為軍所執耳!”太祖與之有舊,逆謂授曰:“分野殊異,遂用圮絕,不圖今日乃相禽也!”授對曰:“冀州失策,以取奔北。授智力俱困,宜其見禽耳。”太祖曰:“本初無謀,不用君計,今喪亂過紀,國家未定,當相與圖之。”授曰:“叔父、母、弟,縣命袁氏,若蒙公靈,速死為福。”太祖嘆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慮。”
在官渡前和糧倉被偷襲前,沮授又兩次被不從以后,終于袁紹潰敗,沮授被抓。見曹老板第一句就擺明立場,“哥可不是投降!哥是被你抓來的!”曹老板愛才心起,迎著被俘的沮授,趕緊安慰:“哥實在是因為陣營相對,才這么決絕的啊!否則怎么會想抓你呢!”但沮授卻拒絕了曹操的好意,“我這全家都效命袁紹,這要是跟了你,他們能速死都是福分啊!” 最后的結局呢? “太祖厚待之。后謀還袁氏,見殺。” 曹老板舍不得殺,沮授卻百般想跑,最后不得不殺。。 大預言家沮授的一生就此結束。
沮授也十分忠心,最后沒有投降曹操,還一直想著跑回來找袁紹。但韌性沒有田豐強,袁紹不接納建議的時候,會稱病。而且見到袁紹要不行了,還以資散宗族。
就是最后沒投降的理由,也是因為怕連累家人。
當然,這些都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對比田豐,從古代君臣的角度講,的確差了那么一丁丁。
首先是沮授,這是個河北人,韓馥時期就已經在冀州出仕,戰略眼光獨到,韓馥迎袁紹時就勸阻過,結果韓馥不聽,袁紹征辟后又提出北據四州,奉迎天子的戰略,對于袁紹來說這是相當正確的,而后袁紹分三子各據一州,沮授也敏銳的看到這將埋下爭權奪利的禍根,袁紹興兵討伐曹操的時候又建議用持久戰輔以游擊來拖垮曹軍,對顏良,淳于瓊的看法也可謂入木三分,總而言之,沮授是個出色的戰略家,也有敏銳的觀察力,但是,他屬于冀州本地土著,袁紹在稱霸河北的初期,由于羽翼未豐,需要依靠這些人來籠絡人心,等到公孫已死,河北俱收的時候,河北派就成了內部的最大利益集團,儼然有尾大不掉之勢,袁紹借著潁川派等外來勢力打壓河北集團,例如官渡戰前分沮授兵權于郭圖,淳于瓊二人就是很好的例證,沮授做為河北派的領軍人物,不可避免的會受到打擊,所以他的計策雖好,地位卻不佳,從而導致了自身的杯具。
沮授。先說評價,沮授是袁紹帳下當之無愧的謀士第一人。
據《三國志?袁紹傳》中的記載,沮授一出場便手筆不凡。沮授原來在冀州韓馥的門下,在袁紹接收了冀州之后便順理成章跟了袁紹,而在第一次見到袁紹的時候,沮授精心準備了一番厚禮作為進身之階:
(沮授)說紹曰:“將軍弱冠登朝,則播名海內;值廢立之際,則忠義奮發;單騎出奔,則董卓懷怖;濟河之北,則渤海稽首。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眾,威震河朔,名重天下。雖黃巾猾亂,黑山跋扈,舉軍東向,則青州可定;還討黑山,則張燕可滅;回眾北首,則公孫必喪;震脅戎狄,則匈奴必從。橫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擁百萬之眾,迎大駕于西京,復宗廟于洛邑,號令天下,以討未復,以此爭鋒,誰能敵之?比及數年,此功不難。”
這是第一次有人向袁紹提出如此宏大而清晰的戰略規劃,堪稱是袁紹版的“隆中對”、“榻上策”。而我們仔細分析沮授提出的戰略,思路清晰,有理有據,而且確實袁紹后來的動作大多數也是依據這一套戰略方針來的——即使是放眼整個軍師、謀士如林三國時代,像沮授這樣能夠以如此的高度,精準地判讀天下大勢,因勢利導地制定大政方針的,大概也不過諸葛、魯肅等寥寥數人吧。順帶一提,在向袁紹獻上了高瞻遠矚的“隆中對”之后,沮授與素有大志的袁紹一拍即合,被授為監軍、奮威將軍,一躍成為了袁紹集團的總軍師。
再者,作為謀士而言,沮授的表現幾乎是完美的。在整部袁紹傳中,沮授對于局勢的判斷,計策的制定,全部正確!沮授說的每一句話簡直就像讖語一樣準確無誤,袁紹若是聽了便一定會做對,不聽就一定做錯。于是在袁紹傳中,隨著袁紹對于沮授的不斷疏遠,我們看到了這樣的景象:沮授像是一個道行高深的卜算子一樣料事如神,每每開天眼向袁紹泄露天機,本初啊我看你印堂發黑就要有血光之災了啊且聽老夫一言便能逢兇化吉,袁紹卻捂住耳朵油鹽不進地嚷嚷,灑家是唯物主義的堅定擁護者才不信你這番封建迷信傳統糟粕……
哼哼,作死。
下面便奉上“袁紹作死實錄”,以饗諸君:
沮授勸迎天子,“挾天子以令諸侯”,“紹弗能用”,被曹操捷足先登,失去先機;
紹令四兒各據一州,沮授進諫,“紹不聽”,自此埋下袁紹身死后兄弟鬩墻的禍根;
袁紹欲伐曹操,沮授諫阻,不僅不聽,“紹疑焉”,戰前還奪了沮授的權,帶領威武雄壯的三軍 將士向著官渡死地邁進了一大步;
袁紹令顏良為先鋒,沮授說顏良不然驍勇但不好獨當大任的,“紹不聽”,于是顏良掛了;
沮授向袁紹提出曹操糧少,應該打持久戰,袁紹大手一揮,“紹弗從”,老子就是要和曹操決一死戰(好歹給個理由啊喂);
……
——在此有必要申明本人的讀史立場,既然三國的史料統共就這么一些,那么只好相信陳壽寫的就是真正的歷史(雖然不太可能),這也就排除了陳壽因為私人感情而筆下美化沮授的因素——于是,我們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在其短暫的一生中完美到近乎無懈可擊的沮授(與作死的袁紹)。
再看看對手的評價吧。曹操陣營的荀彧曾經毒舌點評過袁紹帳下謀士的缺點,在下文會引用到,簡直字字珠璣,一針見血。但是對于首席軍師沮授卻不置一詞,耐人尋味。而魏太祖曹操更直接,在沮授拒降身死之后,仰望星空,幽幽喟嘆:
“ 孤早相得,天下不足慮也。